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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漪怔了下,托着镜框,略低了低头,看到逄敦煌眨眼,才确定他果然是醒了。舒睍莼璩她微笑了,歪着头看他——逄敦煌的头部被包扎的严实,只有面孔露在外头大半。脸上浮肿未退,他那很大的眼睛,现在几乎看不到原先的形状,脸色是苍白的,嘴唇都泛着青紫……不过看得出来护士和元秋将他照看的不错,嘴唇没有皲裂。
“醒了?”静漪轻声问。她看逄敦煌瞅了她一会儿,就转着眼珠子似在寻找着什么,“元秋和护士不在……喝水?还是想要什么?”
敦煌的目光最后是落在床头那暖瓶上了,静漪确定他是想喝水,给他倒了半杯水,摸一摸,并不烫,拿了勺子坐下来喂给他。
他犹豫着看她,过了一会儿才张口。
静漪也不说话,每一勺水都等他咽下去之后,再递上。水偶尔从逄敦煌嘴角落下来一点,她忙拿帕子擦了去,不叫水沾湿他的脸熨。
“还要什么?”半杯水喂下去,逄敦煌摇头表示不要了,她又问。距离晚餐时间还有一会儿,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吃什么。她看看床头柜上摆着新鲜的水果,心想有必要嘱咐元秋,把水果捣成糊状喂下去才好……她说:“我记得你爱吃草莓和葡萄,草莓这时节是没有了,葡萄还得过些日子才有好的……敦煌?”
“你是谁?”逄敦煌声音沙哑而低沉,仿佛已经很久没有开过口,这三个字他念的艰难。
静漪拿了个玻璃碗,听他这么问,愣了一忽儿,将玻璃碗抓稳,说:“你不认得我了?姐”
她细瞅着敦煌。的确,从他睁开眼那一瞬,到现在,他看着她的神气,十分疏离。
“你是谁?”逄敦煌目不转睛地望着静漪,像看一个陌生人。“你认得我?那我是谁?”
静漪也望着敦煌,轻声说:“哦,你可问着我了……你是谁,我又是谁呢……你都不记得了么?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记得了?”
她听到脚步声,走廊里空荡荡的,一点点声音都能被放大许多倍,那人应该距离这边还好远呢。
从屋顶的玻璃窗里投进来的光越来越弱,夜晚即将降临……她站起来,去扯动挂在墙壁上的绳索,玻璃窗被帘子遮住,屋子里完全暗了,她才回来拧亮了床头柜上的小台灯。
逄敦煌依旧望着她,不出声。
静漪叹了口气,说:“忘了也好,可以安心养伤……”
“我怎么受伤的?”逄敦煌问。
“你呀,就爱没事儿养养马、赛赛马……兴致一来,不管什么时候,一定要跑个尽兴。尤其喝点酒,高兴起来,一准儿是要拉着人跑个够的。这回是被新得的那匹菊花青犯性子给弄伤了。那菊花青还没养熟,刚上马就一下子被掀翻在地,不巧落地时头撞在了石头上……可真把人吓坏了。还好医生高明,把你给救回来了。瞧瞧你这身上,这会儿左一条肋骨、右一个跖骨,碎的零零的呢……疼不疼?嗯,疼不疼?”静漪伸手过去,轻戳在逄敦煌右边肋部,看着他的眼,一本正经地问道,“疼吧?寻常伤筋动骨,都得一百天,你伤的这样重,且得养一阵子呢……”
“哦,我是这么伤的……那我叫什么?”逄敦煌问。
“你呀,姓孙,名悟空……”静漪说。
“不对。”逄敦煌立即说。
静漪咦了一声,问:“怎么不对?”
“我记得我姓弼,叫弼马温。”逄敦煌哼了一声,说。“有你这样的么?你是来看病人的,还是来气病人的?”
静漪笑道:“那有你这样的么,好好儿的吓我?你当我好骗的?”
“不吓你怎的?都多少天了,才来看我。”逄敦煌又哼一声。
“少冤枉人。我每天都来看你,你睡着不知道而已。”静漪没好气地说,“孟医生倒是说,你头部受重伤,可能有部分记忆缺失。可我听他们汇报,暂时没见你有这样的症状……你倒是想想,是不是真有些什么不记得了?”
逄敦煌说:“不知道缺了什么。”
他说着,露出一点迷茫的神色来。
“不缺什么还不好?”静漪说。逄敦煌的脸色很不好,也许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瞬时有些发僵,“你静静养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