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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没有星子,更没有月亮,漆黑得像一个大洞,让人有些颠倒分不清上下,似乎一失脚就要坠进去。
才十二三岁大的顾睐一个人孤零零地急步走在山路上,往桥边去。周围漆黑一片,可她却仍然可以如在白天里行走一般自如,
但比起寻常的夜里,今晚的小桥边没有潺潺的流水声,草丛里也没有悉悉索索的虫鸣,一切都寂静得可怕。
顾睐行至桥头,却看到小石桥中间坍陷了一大块,寻常人在这样的夜里即便是打着灯笼过去也是有些危险。顾睐微一皱眉,拢在袖里的右手掐了一道法诀,瞬间一道如金线般的灵光从手中跳进了桥下幽深的河里。
也就是那一刹那桥上忽然出现了一个打着纸伞的女人,伞面上绣的是红得耀眼的桃花,白色的衣裙上也是。伞打得很低,看不见脸。明明是炎热酷闷得没有一点风,可是那裙袂却激荡的上下翻飞着,而她的双足竟是一点也没有沾地。
这样一个诡异的女子,不,确切来说是一名女鬼。
众生必死,死必归土,此谓之鬼。人,死后无依,便成了孤魂野鬼,飘荡在人间,久久不得安宁。
打着红伞的女鬼对着顾睐盈盈一拜,声音带着吴侬软语的温柔道:“不知姑娘唤我出来所为何事?”
顾睐冷冷道:“我过会儿会带一个凡人过来,你幻化成桥的模样,让我们安全过去。”
女鬼又是盈盈一福身,柔声道:“谨遵姑娘吩咐。”
顾睐轻轻一跃,便已凌空飞过断桥,幸亏这是无人的夜里,否则可是要吓坏人了。
夜已深了,村子里的人都睡了,顾睐寻到村里头唯一的大夫张大夫的药店,重重地敲门,“吱呀”一声,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谁啊?这么晚了。”
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推开门,却看到了一个瘦弱的小女孩,比的同龄的孩子要矮了几分的个子,沉静如水的眼眸,梳着小巧的双丫髻。
“原来是小骨啊,怎么了?这么晚来找我?”张太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道。
“我爹他生了很重的病,你快去看看他吧!”顾睐抿了抿唇,眼中一抹黯淡之色闪过,道。
“好,我这就随你去。”张大夫连忙回屋取了药箱,提着灯笼和顾睐一起往她家走去了。
走到半路上,张大夫忽然一拍脑袋,道:“我记得前两天那桥塌了一大块来着。”又看向顾睐,疑惑道;“小骨你又是怎么过来的?”
顾睐抬起头看向张大夫,眸子清亮,状似无辜地道:“是吗?我过来的时候桥是好好的呢?”
“是这样啊?”张大夫心里头还是疑惑着,却已经到了桥边,张大夫举起灯笼看向石桥,还真是完好无缺的模样。
“是已经有人把桥修好了吧。”顾睐突然道,
“也许是吧,既然已经修好了,我们就过去吧,你爹的病要紧。”张大夫带着顾睐直接走过了桥,他是医生,手上握过太多人的命宿,沾染过太多人的生死,身上阳气和煞气都比较重,一般小鬼不敢来招惹。所幸这化身为桥的女鬼得过顾睐的几分道法,也不会为张大夫身上的阳煞气所驱赶,因此两人也算安安全全地过了桥。
张大夫进了顾睐的家,便见到了躺在床上气息奄奄的花秀才,顾睐此生唯一的亲人,也是她的父亲。
不到四十的年纪却苍老衰弱的像五六十的老人,面色发黄,浑身都带着沉沉的死气,这样的病人张大夫见的不少,却没有一个是能熬过去的。
张大夫忍不住地摇头叹息,没有了花秀才,小骨这才十二三的小姑娘该怎么过啊。
他不禁看向了站在门边上的小人儿,却是一愣,清秀的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默默地看着花秀才,眼里的那片清冷反而让人心疼。
张秀才不禁叹道,小骨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他从小看她长大,却因为命不好,受了太多苦,他甚至没有见过小骨露出寻常孩童的情绪来,无论是大哭还是大笑,这些似乎都不属于这个孩子。
张大夫想了许多,再回过神来,门边已经没有小骨的身影,张大夫想着,也许是小骨想要安静的独处一下吧。他叹了一口气,又继续守着花秀才,期待着或许有奇迹的出现。
顾睐坐在小木屋后的青苔阶上,双手放在膝上,望着远方的山头。
方才那打着红伞的白衣女鬼,收了伞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女鬼如墨的发丝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只美丽的丹凤眼,眼中却闪烁着淡淡的青光,足以说明她已不是一般的孤魂野鬼了,而是有了不少道行的鬼修,而她能有今日全是靠顾睐所赐的。
“红莲,你怎么过来了?”顾睐淡淡道,她不用转头,便已能知道来人是谁。
这名白衣女鬼生前的名字叫红莲,姓氏已经记不清了,作为死后沦为孤魂野鬼的一员,还能记得自己的名字已经很好了,她死在水里,且死的时候充满了怨气,久而久之成了水鬼,被困在村边的河流里。
“只是有些担心姑娘,毕竟先生要是死了,姑娘想必会很难过吧。”红莲温婉一笑,眉间早已失了初见顾睐时的那股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