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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挽思声名大噪,又是皇帝册封的甄雅郡主,这些日子求亲的人络绎不绝,差点将王府的门槛踏破,下人们迎来送往是一波接着一波,叶挽思这个正主日子过得倒是悠闲,可把王宝卿忙得团团转。
这一日,芳梅打了碧蓝色绣水仙花的帘子进来,向她禀报:“王妃,有客到。”
王宝卿举着茶盏的手一顿,眉间染上点点苦恼:“推了推了,这些人真是没完没了,都说了她年纪还小,再慢个一两年再议亲也不迟,偏就是眼巴巴的凑上来,真是不知趣。”
芳竹倒是乐于看见王宝卿如此活络的一面,虽然常常被媒婆絮絮叨叨的话闹得心烦,但身为镇南王妃,不仅要有交际手腕,更要有应对大事的从容镇定,王宝卿若不多多磨练,怎么能当好一个称职的当家主母,她笑着说:“那都是凤京有名的媒婆,据说还没有说不成的亲事,到王妃这里倒是碰了一鼻子灰,当然得再接再厉了,不然可不是砸了自己的金字招牌呢,更何况只怕还收了对方的不少好处,这事儿办不成,也不好交差吧。”
芳梅看着她打趣儿,不由轻叹一声,眉间是些许慎重:“王妃,这回来的可不是平常的喜婆,是定国公的媳妇儿,安平夫人呢。”
王宝卿讶异,这定国公与晋国公同属三朝元老,功勋不菲,只是他为人低调,定国公一门好像也随了他的性子,甚少在人前露面,他的二儿子曾经被封为抚远大将军,却不幸的战死沙场,这位安平夫人便是他的遗孀,皇帝似乎对这一门心怀愧疚,所以也颇为眷顾,这安平夫人德高望重,即便是王宝卿贵为镇南王妃亦不能也不会推拒的人物。
“将人请到碧波亭,万万不可怠慢了。”
芳梅知道对方身份不能得罪,点头应下。
王宝卿领着一众女婢到了碧波亭时,凉风习习,吹开那如梦如幻的暖色纱幔,便看见一位典雅朴素的妇人正遥遥的望着一汪碧波,她着一身浅玉色银丝长裙,发上点着一枝莺羽珠钗,优雅却不艳丽,透着淡淡的书卷子气息。
安平夫人见到她,微微起身,按年龄安平夫人为长,但二人同是一品诰命,她又是客,理应有礼一些。
王宝卿友好一笑,不敢在她面前托大:“夫人莫要如此客气,真是折煞我们这些晚辈了。”
安平夫人面容秀丽,却似乎极少笑,唇边微微抿出了一道褶子来,她早有听闻王宝卿容色美丽,此时倒是颇为认同,原以为也像传闻一般冷冷冰冰,倒不想竟是这般和善好相处的。
或许是丈夫早逝的关系,安平夫人清心寡欲,极少与外人接触,想起今日的目的,她嘴角扯开一抹笑意,却有些淡淡的不自然:“是啊,一晃眼这么多年,我也老了。”
她微微垂眸,似乎有些轻愁,却极快的反应过来,微微一笑,转开话题道:“王妃真是好福气,如今儿女成双,夫妻和睦,真是极美满的。”
若是面对其它人,王宝卿还会带着些许幸福的笑意,但对面的安平夫人命运多舛,失去心中挚爱的感受她体会过,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她此生都不愿再想起,所以她可不想在对方心口上捅刀子,所以只是淡淡一笑:“多谢夫人夸赞,只是不知道夫人今日到访所谓何事?”
王宝卿看见了她嘴角的牵强,好像极为不习惯这样与人交谈,又似乎有些话难以启齿,以免她心中惴惴不安,王宝卿便好心的帮她开了口。
果然见她神色一动:“听闻郡主姿容秀美,才华满腹,国公府三公子那日碰巧一见,顿时惊为天人,便央着我这个婶娘来保这个媒,三公子文武双全龙章凤姿是闻名凤京的,与郡主倒真是天作之合呢。”
她拿出一张红色的庚帖,又道:“国公平日最是疼爱这三公子,一听他有意求娶,十分高兴,三公子是大房的独苗,郡主若是嫁过去日后可是这国公府的当家夫人,门当户对,最是适合不过了。”
王宝卿尽管心中有准备却依旧被她的来意和直接愣了愣,这定国公的孙子秦桓她是听说过的,据说生得唇红齿白,风流倜傥,难得他洁身自好,从未听过有关于他的不好传言,在凤京权贵子弟中极为难得,让她不由想起了当年的她,偶然遇到燕绍便难以自拔,秦桓如今的地位虽与当年的燕绍有些差距,但风评却是极好的,说不定他就是第二个燕绍呢,若是错过岂不是可惜。
再说秦氏百年大族,是东昌真正的名门世家,朝中新贵虽有,但终究比不上人家的底蕴深厚,而且秦桓是嫡子嫡孙,将来前程不可限量,叶挽思嫁过去只消本本分分,等长辈百年归老,还不一切都是她的。
不得不说,这一门亲事,是王宝卿这些日子来,遇到的一门最合心意的了,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确实是没得挑剔,只是燕绍说了,还要叶挽思同意才行,她也不知那个丫头的心意,擅自做主倒是不好。
安平夫人见她沉默,顿时神色就有些僵硬起来:“不瞒王妃,若不是我那侄子一直没有喜欢的女子,也不会拖延到现在还未娶妻,我看着这孩子一片真心,倒也可怜,这才上门保媒来了,王妃若真心为郡主好,务必要答应才是。”
安平夫人婉转的告诉王宝卿,若不是秦桓想要找一个喜欢的女子成亲,又怎么会看上叶挽思,虽然她是镇南王的女儿,郡主之尊,可对百年世族的秦氏来说,身份还是不够清贵,暗暗提醒她要把握时机,这样的好事可不是常有的。
王宝卿莫名的有些气结,叶挽思虽然不是燕绍亲生的,但到底入了燕氏族谱,哪里不够金贵了,而且她这一番话可不仅只是贬低叶挽思一个人,还将隐隐有蔑视整个燕氏宗族的意思,她身为当家主母一时便十分不快,连带着那刚刚心头的一丝欣喜和满意也褪去了不少。
虽然安平夫人话里暗示了秦桓确实是因为喜欢叶挽思才起了迎娶的心思,虽说这女儿家有夫婿的宠爱地位才能更加牢固,可是秦桓的风评都是她半路道听途说的,也不知是真是假,所以这事绝对不能草率而行,叶挽思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要是她选错了她未来的夫婿,将来日子过得不顺心,她这个‘母亲’少不了要被外人唾骂虐待义女。
她端过芳竹呈上的香茶,轻轻呷了一口,缓缓的道:“那我也不瞒夫人了,郡主是我家王爷的掌上明珠,平日里呵着宠着,生怕她有一丝委屈,而且他早就发下话来,这选夫婿还得她自个儿同意才行,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只盼着她幸福便好,所以她未点头,我也是做不了主的。”
王宝卿这话显然有了些帮叶挽思撑腰的意思,她在告诉安平夫人,你家秦桓是个宝,我王府的郡主可不见得比他差,不管你秦桓有多喜欢,她不点头,这事儿就甭想成。
安平夫人有些意外,不是说镇南王妃与甄雅郡主母女不和么?她料定王宝卿不会过多的干预或无心叶挽思的婚事,所以才信心满满的上门说媒的,本以为是手到擒来的事情,谁成想这王宝卿居然这么偏帮叶挽思说话,真是让人意外,她不该一锤定音,好让这个碍眼的郡主早早的出嫁么?难不成真是传言有误,其实这二人关系其实好得很?
若真是如此,那孤女的地位在镇南王府倒是不差,不由微微压下了心头那一抹轻蔑,看着王宝卿淡淡的脸色,她倒是有些懊恼,刚才一着急,这话就这样说出口了,只怕对方如今正介怀的很,可想想府里的那位,她不禁蹙起眉头,堂堂镇南王妃都不能做主,难不成真要那个丫头片子点头不成?
她的态度倒稍微温和了些,毕竟刚才的话已经惹了她心生不快,若再强硬这亲事说不定就要黄了,虽然她不认为对方会拒绝定国公府这么好的门第:“王妃说的有理,郡主是王爷的掌中宝,自然不能马虎,可让郡主一个人做主只怕她孩子心性,婉拒了这一门好姻缘那可真是十分可惜的,不若府里安排一次小宴,邀请京中些个名门闺秀,我再将我那侄子叫过来,趁着机会让两人瞧上一眼,三公子品貌没得挑剔,郡主定会喜欢的。”
安平夫人这一番话确实说的极有诚意,为了这一门婚事,不仅举办宴会,又将秦桓叫到王府,只为让叶挽思满意点头,好安心的嫁进国公府,这一份用心倒是让王宝卿没得说。
“正巧府里刚移植过来不少菊花品种,就办个赏菊宴吧,到时必定派管家将帖子送到府上。”
安平夫人露出一抹舒心的笑容,点了点头,又坐在亭内与王宝卿闲聊了几句,收回了庚帖,便笑着告辞了,待下人将她送出府去,芳梅才探头来问:“夫人,你真的要将郡主许配给这秦三公子么?”
她不禁想起叶挽思冷冷冰冰的样子,她会喜欢那叫什么秦桓的公子么?
王宝卿自然是摸不准叶挽思的心思的,转念一想,便道:“去郡主的院子坐坐,我好像都不曾去过呢。”
“是。”芳竹笑着应下,照她看来,叶挽思只是面冷心热而已,虽然她与王宝卿的关系冷冷淡淡,也不曾去请安问候,双方过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日子,但她就是感觉她心肠不坏,不然也不会在燕绍中毒那一晚,一句质问的话都不曾问起。
王宝卿渐渐远去,花圃中却缓缓露出了一个身影,那人一身老旧的桃红色凤尾裙,头上只簪着三两枝银簪,面容蜡黄憔悴,正是被凌霄一剑砍掉脖子的燕卓的夫人,柳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