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马上记住本站网址,www.xitongliuxs.cc,若被浏/览/器/转/码,可退出转/码继续阅读,感谢支持.
因此,这段时间夜里躺着,她常常惊醒,不是大汗淋漓,就是冷得发僵。她决心战胜它,但一不小心就要落泪。
她其实不喜欢自己的凄凄切切,不喜欢自己的脆弱。她身体上的伤其实已经痊愈了,但大脑和脑壳之间的某个空间,伤痛的情形还在继续。她想,就一直这么躺着吧,一直躺着,再也不起来了。要是站起来了,会不会是一场新的搏斗?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浮世欢 第五十四回(1)
月仙打算潜回南京,想方设法去见一见莺时,哪怕远远地窥一面也好。对此,他已经反复琢磨了许多次。这种要见她的冲动身不由己,至少周而复始的状况超出了他的想象。这些日子来空虚和孤独虽因女儿得到转移,备受折磨的内心和整日的精神恍惚已得到莫大的改观,亦不再受痛苦不堪的折磨和囚禁。但随着时间流逝,那沉入心底的一切并未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埋葬,反是生根发芽,在某个强烈的、温柔的、热乎乎的角落里成长起来了。它触摸不着却又确切无疑地像青藤一样缠绕着。应该说,这些日子来他都处在凄清宁静的状态,对感情上的渴求,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了芽子身上去了。他以为弃绝了情感上的沉湎,实则不断膨胀,身上隐秘的激情早已达到了它唯一的意向。
这几个月来他的时间很宽裕,戏虽还在教,但逸卿学戏的热情已然沉寂下来。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他每个礼拜去教戏的次数都不超过两次,而且教戏也不叫教戏,她只图一乐罢!多数时候,她都邀了一帮姐妹来,嘻嘻的,让他唱上几段。然后大家玩儿似地跟他讨教,也全不把学戏当回事儿。有几回去了,一进门,人家正在麻将桌上候着,三缺一呢!这让他感到一阵不适,虽免不了为自己感到羞愧,却实在不好抹了逸卿的颜面。
这样的事情并不是每次都发生,但逸卿似乎要故意惹他生气。他也不生气!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仿佛一点脾气也没有。逸卿反而要生自己的气了,除了耍些花样,拿他没办法呀!她索性不学戏了,却又三天两头忍不住要见他,那这学戏的幌子就还挂着!渐渐地,她开始受姐妹怂恿,偶尔到舞场去跳一跳舞。我说过,她还是喜欢跳舞,也能从跳舞中找回自信、发泄心中的情绪,更能找到乐趣。她尽管并未重操旧业,但半只脚已然踏进了舞场。
逸卿重又到大都会跳舞的事情,不知怎么竟让屠老板知道了(多半是司机告的密),屠对她大发雷霆,警告她不准再到舞场去,又好言相劝:“我的好逸卿,你就居家好好过日子吧!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谁知逸卿不高兴了,和屠吵起来,骂屠是个骗子,骂其自食其言不讲信用,把她当工具,眼里根本没有她……甚至哭着道:“难道我一辈子要给你当个‘金丝鸟’吗?”
她表现得歇斯底里,几乎闹得不可开交。以后索性我行我素,去舞场跳舞变得越来越频繁,且似乎竟与那一直对她好的几位公子纠缠起来。
屠老板纵然窝火,也拿她没办法。断了她的开销吧?她入舞场跳舞本就有不菲的收入!收回房产?可这已经过继到了她的名下,受着法律保护!要回她的汽车、撤销她的司机?她本来就不喜欢坐车,而司机是他安插在她身边的亲信。把她的母亲抬出来?她根本就不听母亲的话,还跟有仇似的!还是……最后,屠突然想到月仙,心说,“她不是一直在跟夏月仙学戏吗?倒忘了这一茬!” 兀自得意地笑了——“她这是在故意和我斗气呢!”
屠老板很快亲自登门找了月仙,问了逸卿学戏的情况。出乎屠预料的是,月仙面露难色,说她学戏并不认真,除了头一阵子格外起劲而外,“渐渐就失去了热情……”这还不是最主要的,“不瞒屠老板,章小姐学戏不过是打发时间,如此而已罢。”月仙没有说起自己身上的难堪,也隐瞒了逸卿恋上了自己的事情,他自然不会说:“章小姐在生我的气呢吧……”这下子屠可真不知道怎么办了,本以为她真心在学戏,跟月仙学了这么久,玩意儿怎么说也学了不少才是,至少可以准许她进自己的票房来显显身手,把她拉回来!可事情却没有想的那样简单,他也不至于因此数落月仙教戏不济——自个儿平时可从不过问逸卿戏学得如何,无所谓的态度,不想她竟玩儿似的!
屠气急败坏,却也无可奈何,只好抽空守在逸卿寓处,希望跟她好好谈谈,以期和解。但料不到,她知道屠守着,竟连寓所也不回了。他追到舞场,眼睁睁地看着她与人“嘭嚓嚓”,自己却不会跳,只好腆着大肚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那侍者送来的茶水,心烦意躁地听那伴奏的菲律宾小鬼们(1)吹拉乐器,一点辙也没有!
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浮世欢 第五十四回(2)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月仙成了旁观者。没人来接他去教戏,生计上暂时倒不用发愁。因此,除了稍稍有些不安,他就只有等候(观望)。他把时间都倾注在了女儿身上。他开始思考这样一个问题:“我已经是一个父亲……”按照一个正常的状况自己应该是一个像样的丈夫,有一桩严肃的婚姻,一个相伴左右的妻子。一个妻子,一个女儿,一个丈夫,他梦寐以求的场景:一家人围桌而坐,其乐融融围成一个圈。一个完满的圆圈。他想到这个问题时,心就像装满了感情的木桶,渴念和伤感掀动了桶盖,里面的全部柔情蜜意都涌了出来。
他就像被一种措手不及的强烈的幸福幻觉所俘虏,某些被压抑的东西猛然迸发。
“莺时!”他按捺不住而喊出声来,一种简单、执拗的幻觉,改变了他的精神状态,扭转了他的思想,仿佛使他变成了另一个人。他忧伤而无法自制,内心酸楚,不由得流泪。他凝神思索并回味着激起幻觉的一幕幕往事,就像一个沉浸在病愈后欣慰之中的人,在恢复平稳的生活里,陡然重新感受到旧有的伤病的阵痛,发现自己的躯体中还存留着永远无法根除的痼疾。
他决心趁逸卿和屠老板闹别扭的这个空当到南京走一趟。
他先给莺时的好友晓静去了一封信,但不等王小姐回信便动身了。他吩咐了沈妈,做了生活上的安排,就带着女儿乘火车直奔南京西站。他一路上坐立不安,兴奋异常,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从耳际深处发出的嗡嗡声,不是火车的震动或鸣笛声,而是血管里的声音!车窗外景物迎面扑来,往事历历在目,那刻骨铭心的一切恍若刚刚发生,一切都像跌的波涛一样奔涌而至……他把手足乱舞的女儿放在腿上,待她睡着了又紧紧地搂在怀里,自始至终他都只沙哑地说了一句话:
“我们要去见你的妈妈!”
他的面庞不是焦虑不安的神情,而是荡漾着一种恍惚不定的微笑。他说话的声音模糊而微弱,眼睛也似乎蒙着薄薄的一层云朵。就这样,他重新燃烧起过去的激情,重新沉浸于一种奔涌的幻觉之中。他的脸上一直挂着一种意想不到的、若隐若现、难以描绘的微笑,有点像一个患病的孩子,有些低烧,甚至显得有点儿天真无邪。
到了南京,下了火车,他就径直追索着记忆,往晓静家所在的宅邸去。他不可能直接去见莺时,需通过王小姐想办法。不过,即使通过王小姐,能见到莺时的希望都是渺茫的,这点他心里清楚。但他要试一试,他甚至妄想把莺时一道带离南京!他要试一试。无论如何,他想让她见一见女儿,让她们母女相见一面。他在兴奋的想法中带着颤抖,内心中洋溢着长久以来不曾有过的期许和喜悦之情。
他找到了王小姐宅邸,敲响了王家的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