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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重华宫,陈婠在外殿整理书册文墨,回想起方才宁春的话,便可想如今形势严峻。
三位藩王皆是携兵力而来,即便并非谋反篡位,但搅乱政局,趁此分杯美羹的想法却不会少。
太子从回来起,就将自己封闭在内阁审阅折子,陈婠偶尔进出几次,见他端坐在案台前,凝神不语。
面前摆放着一方狭长的乌木盒子,良久,他终是伸手去拨弄开关机括。
恰此时,洛昭训未经任何通报,径直疾步入内,显然是极其熟悉的。
她先是瞧见了陈婠,不由地一愣。
“殿下。”她声音低沉,而后望了一眼身旁女子。
陈婠岂会是这等不识趣之人,她便收敛衣袖,欲要退下,“妾身先回玉露阁。”
就在她走到门前时,封禛的声音忽而从后传来,“无需回避,你一同过来。”
洛昭训虽心下不解,但仍是表情淡漠,对太子的吩咐绝对服从。
此时的她,眸光越发谨慎锋利,毫不像是太子的侍妾,更像是他的亲信卫尉!
“当初妾身去天河城寻兄,只怕当时饿死路边的洛昭训是有备而来。一切的巧合相助,都是一个设好的圈套,只等妾身自己往里跳,对么?”陈婠声音轻柔,踱步过去,踞坐在案前,抬眼在两人身上目光流连。
洛昭训仍是冰山般的面容,分毫未动。
封禛将木匣打开,四两拨千斤地只道了一个字,“是。”
原来这洛昭训,一直都是封禛暗自栽培的贴身暗卫。
陈婠淡笑,“殿下此举心思缜密,将洛昭训放在身边做个妃嫔,既能掩人耳目,又可出入皇宫探听消息,令人佩服。只是这些,为何要教妾身知晓?”
一低头,匣中之物,陈婠瞧得分明,那是半块虎符印信。
“按孤原先的安排,东宫送去正阳宫侍奉父皇之人,原该是洛昭训。”他凝眸,神色微微一滞,“但母后却擅自做主,选了你过去。”
陈婠按照他的思路往下想,遂更见心惊。
如今文昌帝病危,但凡有丝毫差错,越是近身之人,便越难逃干系…
她抬眼,得到的是封禛同样肯定的眼神,“婠婠你虽然心思灵慧,但到底涉世未深,不懂得宫中厉害干系。就比如沉香的死,并非孤不愿还你公道,只是一切,都未到时候,孤必须隐忍。”
陈婠始终望着他,心头五味杂陈,这一番话能出自他如此骄傲之人的口中,是她不曾想过的。
从前,两人缱绻情浓,齐眉举案,但心中却相隔千里,从没有交心而谈。
是以猜忌、多疑渐渐疏远,最终走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但,今时今日,他如是说。
就连暗卫的身份也暴露在自己面前。
望着他潋滟眸光,看不清他眼底究竟还藏了些什么。
陈婠不知道该不该去信他一回。
“还有半块虎符,就在你大哥的手上,”封禛言语淡淡,却已然暗含肃杀之意,“只要孤的口谕一至,京都百里便会化作修罗场。”
殿中三人,各怀心思,一时静默非常。
陈婠唏嘘,上一世惨烈的宫变犹在眼前,太子调兵,皇城外兵戈相向,兄弟手足相残,血染朱雀大门。
血泊横尸遍野。
安王被诛,昭王、平王入狱,后贬为庶民发配边疆,永世流放。
虽然封禛赢得了这场□□政变,登基帝位。
但损伤太重,也终究留下了弑兄逼宫的污点无法抹去。
尽管这污点,在他后世的昌平之治中被渐渐淡忘,却逃不过青史一页的口诛笔伐。
洛昭训单膝跪在案前,线条分明的脸容上,秀眉深蹙,“安王野心昭然若揭,兵力已经逼近护城河三里之处,狼子野心,其心可诛。”
“人心可叹,父皇还未病去,孤的好兄弟们就已然迫不及待了。”他冷言冷笑,将那虎符握紧了一分。
放在裙面上的手,被他握住,“一会儿出了重华宫,孤便会下旨宣称,你突染风寒,无法侍疾。你安生待在玉露阁,远离是非,不出宫门,和这一切都再无关系。”
温婉的面容,还挂着一丝柔柔的笑,“殿下,妾身却有不同的看法。”
封禛疑惑地挑眉,她便道,“妾身来看,安王此举并非当真发兵,而是以发兵之意引得殿下动兵。一旦殿下动用虎符,那么…”
她的话点到而止,相信他已经透彻。
“皇帝病危,太子逼宫,这个罪名孤担不起。”他面上薄有寒意,如将至的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