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九十章 自立门户(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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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行身为宰相后,衣食愈加精致,这一顿申府上的饭食,虽说是家宴,但也是山珍海味无所不有。

这一顿饭足抵得京城百姓两三年的开支了。

听了申时行这一番话后,朱国祚,顾宪成都没什么心思在酒宴上,倒是林延潮该吃的吃,该喝的喝,仿佛如自己家一样。

其实按照林延潮与申时行的关系,至少以前林延潮是把这里当作自己在京师半个家的。

宴毕后,申时行命长子申用懋送了林延潮,顾宪成等人出门。

到了府外,林延潮待要上轿时,却见顾宪成的家仆赶来说他家老爷有几句话与林延潮说。

于是林延潮与顾宪成约了一处地方见面。

二人先后抵达,林延潮先到了一步,待见到顾宪成时,对方则一脸凝重。

入座后,顾宪成即道:“听闻海刚峰的丧仪是宗海兄协助操办的?”

林延潮自从任翰林学士后,众同年与自己见面早都不敢以表字称呼,更不说是现在是礼部侍郎,但顾宪成这一点倒是照旧。当年顾宪成为自己冒死上谏,林延潮记得这份恩情,也一直待他如故,毫不介意。

林延潮道:“大体都还是义学衙门在操办,林某不过帮了一点小忙。”

顾宪成点点头道:“宗海真是高义,海刚峰不为圣上,元辅所喜,宗海明知如此,仍是肯站出来替海刚峰办身后之事。”

林延潮心底一凛,人家说圣人见微知著,睹始知终。

这为官的,虽没有这个本事,但从别人话里揣摩,那是基本功夫。

顾宪成称申时行不应该与自己一样都是恩师,称元辅二字倒显得生分了。

林延潮问道:“叔时兄,这时候约我有什么要事吗?”

顾宪成点点头道:“确实有些私密话想与宗海商量。”

二人屏退左右。

顾宪成不平地道:“海刚峰复官时候,南京督学御史房寰房心宇屡次上疏诋毁海刚峰,天子内阁不加以处罚,吾弟允成看不过去,与两位同科进士彭遵古、诸寿贤联名上疏,要求处罚房寰。朝廷以越级奏事之罪将吾弟与彭,诸二人一并革去冠带。”

顾宪成之言可谓疾言厉色,林延潮知道他词锋十分犀利,在朝士中常针砭时弊。

顾宪成已经如此厉害了,他的兄弟更了得。

顾允成还是观政进士时,居然与两名同科联名批评一名朝廷官员。此举当然被朝堂之士一致叫好,而且说的确实很有道理,但程序确实错了。

观政进士还不能说是正式官员,只能说相当于实习生,刚进公司的实习生就敢批评公司中层干部,哪怕说得再有道理,肯定是找死啊。

林延潮当即道:“叔时兄,若是为了季时复官的事,某一直全力奔走,效犬马之劳。”

换了别人听了林延潮这话一定感动。

但顾宪成却拂然道:“宗海盛情,顾某心领了,但顾某岂是为了自己弟弟的仕途奔走之人。”

“那可是房寰之故,此人诋毁海瑞,实在可恨!”

顾宪成哂笑道:“此人不过一犬而已,杀之反而脏了你我之手。”

林延潮呷了口茶道:“叔时,你我乃是至交,你有事我一定帮忙,就算是天大为难之事,我能帮的一定会帮。但有时,我也会劝你量力而为。”

顾宪成一凛问道:“宗海你课是听说了什么?”

林延潮点点头道:“初时我以为只是谣传,但今日见你找我来,更信了三分,此事乃火中取栗。”

若是他人听闻林延潮这么一番话,似云里雾里,但顾宪成却是神色凝重。

这要从去年说起,去年京察,申时行授意吏部尚书杨巍,不要如以往张居正在位时那么严苛,可以适当宽大一些。

但都察院左都御史辛自修,单独上奏天子,说京察六年一次,一定要严。

天子同意了辛自修的说法,但是却为申时行,王锡爵不满。

辛自修打算弹劾十几人,给事中陈与郊正是其中之一。这陈与郊既是王锡爵的门生,又依附于申时行,于是先下手为强,弹劾辛自修。

辛自修被陈与郊弹劾罢官,顾宪成为辛自修不平,上疏为他辩护,结果顾宪成也被重责。

历史上顾宪成本因这一次上疏之事,远贬广西,任桂阳州通判。

但是这一世的他根基却十分深厚,在多名官员力保下,这才没有被贬离京师,只是被斥责了一番,只是他本要升任吏部员外郎的,但现在仍为主事。

因为为辛自修求情,申时行没有保顾宪成,可见顾宪成在此事的表现上很令他失望。

见林延潮一切了然样子,顾宪成当即道:“既是瞒不过宗海,那么我也不隐瞒了,不错,我是有意联络朝士弹劾张鲸。”

林延潮叹道:“此事果然是真?”

顾宪成点点头道:“此事我曾与恩师商量,但恩师坚决反对,言若是我上疏弹劾张鲸,圣上,张鲸必然以为他主使之故,让我切完不可以生此心,张鲸此人早晚会自取灭亡,我等实不必动手。听完后我心底很是不满,恩师交代我说此事不可露半点口风,否则会遭杀身之祸。”

“没料到恩师如此信任你,将此事都与你说了。也好,既然你也知道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今日恩师在席上一蕃话后,倒是让我下定了决心。”

是了,顾宪成把申时行那乔玄的一斗酒三只鸡,听成对自己的敲打了。

不过顾宪成不知此事林延潮并非从申时行那得知的,而是自己的揣测。

顾宪成当即道:“我知道宗海对恩师,恩师对你我都有再造之恩,但是恩师主政这几年,你也看到朝堂之上,正人去的去,亡的亡,同流合污之辈越来越多。”

“恩师的为官之道,说来是燮理阴阳,其实这一套就是屈一人之下,伸于万人之上的为官之道。这几年天子的过失,他劝谏过吗?朝官不正之风,他有纠之过吗?辛总宪要一正风气,却落了一个贬官的下场!”

林延潮也对申时行有些牢骚,但面上还是正色道:“叔时,你在说什么?”

顾宪成道:“好吧,这些话我放在心底很久了,宗海,在你面前我是知无不言的,就算你将我的话告诉恩师,我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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