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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陈涉世家,说陈胜得志称王后,昔日与他一起耕田时的旧友来见。陈涉见了很高兴,与他同乘同入。旧友与之处久,自觉是陈涉老朋友,越发肆意,甚至还讲起了当时陈涉贫贱之事。
陈涉听了很生气,说此人愚昧无知,乱讲话,有损于他的威严,于是把此人杀了。后人评价陈涉很无情啊,当年种田时候说好的苟富贵,毋相忘哪里去了,活该最后革命失败。
士大夫们读史觉有陈涉的例子在先,发迹之后对老友,老乡都是不感怠慢。
不过林延潮此刻也有陈涉苦恼了,尽管在老朋友面前他不想装逼,但黄碧友就是这个性子,说话直来直去的,却也不是无心。以前大家同学少年,笑笑算了。但眼下自己已是官员,私下倒是还好,但若被黄碧友当着别人面损两句,那么是有损威严的。
林延潮也不好直说,既有陈涉例子在前,也不想让老友心底落下芥蒂。故而林延潮索性就不接话。
陈行贵察言观色立即道:“你这是什么话,原来嫂子的闺名也是你叫的。“
黄碧友犹自不觉道:“这有什么,当初我们在宗海家里住的时候,你我不一样这么叫吗?“
陈行贵道:“这如何一样?当时嫂子云英未嫁,而眼下已是成亲多年,宗海又已经为官,你再这么呼之,成何体统。“
林延潮听了点了点头。
黄碧友也知道自己错了,当下与林延潮赔礼道:“宗海,是我失言了。“
林延潮听黄碧友这么说,突又想起闰土再见鲁迅时,那一声老爷。林延潮总觉得,无论怎么说,心底也不是滋味。
林延潮拍了拍黄碧友的肩膀,问道:“无妨,你近来如何?”
黄碧友笑了笑道:“还是考……考院试吧,进学后对妻儿父母也是交代。之后就想法谋个事做。这辈子能进学就是最大的出息,论读书的天资,终是比不上你们的。哈哈,哈哈。”
黄碧友干笑了两声,陈行贵斥道:“你就是这般没个正形。”
黄碧友笑着道:“那你说如何,科场连连失利嘛,我也总不能学延寿那般没心没肺地过日子,还是要知道天高地厚的。”
“豪远如何?”
张豪远笑着道:“跟着陈兄走南闯北作点生意。”
林延潮看张豪远居然成了陈行贵的跟班,不由诧异。想当初二人住在自己家里时,交情可没那么好的。
张豪远说了一番自己行商经历,林延潮听了一阵,却少了兴趣,只能在面上作出倾听的神色。
林延潮不由想起上一世朋友变淡,总以为自己是少了联系,少了见面,故而疏远。你侬我侬的情侣感情会变淡,朋友也是一样。二人走上不同的路,有了各自的圈子,并越行越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