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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王锡爵不置可否,陆光祖抚须道:“如此就太便宜他了。因为林侯官焚诏之事,陆某担心天子龙体有恙,前日用密疏给天子请安。现在林侯官既能引动圣怒,最后还能落一个出外镇朝鲜,实在是他的洪福。”
陆光祖借着对林延潮的不满,不动声色地将他密疏的内容给王锡爵道出。
这话很显然是对王锡爵解释,同时表明自己没有丝毫异心。
王锡爵脸色神情有些淡漠,似对于陆光祖这样解释的话完全无动于衷。
陆光祖心想,自己确实只是上了一封请安奏折,为何王锡爵却是这个脸色呢?
但见王锡爵道:“与绳兄,可知丁谓王曾之事?”
陆光祖一听王锡爵提及丁谓,王曾之事,心底顿时冰凉。他知道从这一刻起,王锡爵与他决裂了。
何为丁谓,王曾之事?
这二人都是宋时宰相。丁谓逐走了寇准,在朝堂上权势可谓一手遮天。
当时丁谓权力之欲极强,对大臣们严加规定,任何人在退朝以后不可以单独留下向天子奏事。
当时大臣王曾对丁谓的话认真遵循,所以深得丁谓赏识。
有一日王曾对丁谓说我想要将他兄弟的儿子过继,此事不好在众人面前启齿,想要单独面奏给天子。
丁谓对于王曾说,老弟,你的为人我还信不过吗?尽管去讲吧。
结果这日王曾退朝后,却向仁宗奏明了丁谓的种种不是,最后丁谓因此被贬至崖州。
而王锡爵就是借用此事告诉陆光祖,你向天子上密揭的事触了老夫之逆鳞了。
陆光祖看向了王锡爵,数度要开口,但还是没说出口。到了他今时今日这个位子,倒已是很难向人低三下四的说话求情。
此刻陆光祖勉强笑了笑,对王锡爵道:“王曾状元出身,又是三元及第,陆某的才具实不如他的万一。元辅是否看错了人?”
王锡爵淡淡地笑了笑,对外头道:“来人。”
王五闻言推门入内,躬身问道:“老爷,有何吩咐?”
王锡爵道:“请卢中书进来。”
片刻后中书舍人卢纹入内向王锡爵,陆光祖二人躬身行礼:“元辅,阁老不知有什么吩咐?”
卢纹心底奇怪,但见陆光祖此刻梗着脖子,脸上的神情有些怪异,此刻他察觉到一丝不妙。
王锡爵端起茶,淡淡地道:“卢纹,你我相识一场,老夫也不愿令你与你父亲难堪。以往的事就算了吧,但从今以后你与陆阁老就一起离开这文渊阁,就不用回来了。”
卢中书闻言神色剧变:“元辅?老大人?”
王锡爵看向陆光祖道:“与绳,你以为如何?”
陆光祖眯着眼睛盯了王锡爵,并露出了一股狠色:“成王败寇,迄今还不知矣……告辞。”
说完陆光祖一拱手,扬长而去。王锡爵只道了一句,与绳所言极是。
说完王锡爵脸上倒是痛惜之色。
反观陆光祖,这一刻他已知与王锡爵再说任何话都已是废话,唯独卢中书却感觉五雷轰顶,浑然不知不知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元辅……元辅……”
王锡爵叹了口气对王五使了一个眼色。王五点点头当即道:“外面来人。”
几名阁吏闻声进入值房。
王五指瘫在地上的卢中书道:“把此人叉出去,另外他的公案上的收拾一下,全部都烧了,不许他带走一物离开这文渊阁!”
“是。”左右一并言道,他们不知道为何前日还高高在上的卢中书今日却被人扫地出门。
但这在官场上却是再普通不过的事,从巅峰到谷底从来只需一日。
卢中书被棍棒叉出去后,王锡爵始终是情绪不高,甚至有些郁郁。
王五对王锡爵道:“老爷,无需如此,这卢中书我们还是给他留了些颜面,否则按照以往的规矩,早就剥光衣服扔出宫外了。”
“这是没有霹雳手段不能显菩萨心肠,”王锡爵叹道,“只是这卢纹是个不错的孩子,若是老夫不来京师,他或许是我最信任的子侄吧,一切缘起都在老夫,怎么能说无疚,怪就怪老夫来任这首辅吧。”
当日王锡爵与陆光祖失和的消息,飞一般的传遍了官场上。
内阁的阁臣之间想来讲究一个同舟共济,尽管私底下有矛盾,但无论如何不能捅到表面来。所以一旦两个阁臣公然撕破了脸,无疑只能一个走,一个留。
至于陆光祖和王锡爵二人谁走谁留,已经是不言而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