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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我想起来了……我全部想起来了!”挽云脸上全是黑色的血点,长睫末梢也被血糊成一片,她抱着南宫灵,哭声撕心裂肺。
“对不起,云儿来晚了,云儿错了,娘,你睁开眼看看云儿啊!”
南宫灵一点一点撑开眼皮,她颤抖着、缓缓抬起手,抚向那张她打过数次,却没有抚摸过一次的脸颊。
多少次克制不住?多少次想要抱她入怀?多少次想要说孩子娘好爱你,最后却不得不冷嘲热讽拳打脚踢?
不能相认,不能。
“我……”南宫灵努力动了动唇,想要微笑,唇角却是苦涩的:“云儿,我不是……你娘……你……认错了……你没有……这么脏的娘亲……”
“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挽云捉住她想要退开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泣不成声:“我的娘是世界上最好的娘!……娘,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你怎么可以!”
“云……莫哭……我……本来也快了……不是……你的错……”南宫灵的手颤抖着抹去挽云脸上的泪与血渍,“毕生的……精气……给了你……咒术……不会再……”
“娘!你别说了!”挽云胡乱擦了把脸,转头带着哭腔喊着:“翎云,救救我娘……救救我娘!”
她带泪而措的脸庞看得翎云心底一震,想也未想便要起身,却被一旁六公主霍然按下!
师叔也跟着摇头,沉痛一声叹气:“小灵快不行了,你就让她和丫头多说几句贴心话……”
抚脸的手忽然使力将挽云的脸扳下,南宫灵的双眸瞪大,“云儿……我就……快了……救不了的……”
“娘,你不要这样,你会没事的,你不要胡说!”挽云拼命摇头,泪水落在南宫灵脸上,顺着她的脸滑进嘴角,暖暖的,咸咸的。
指尖一滑,南宫灵指向翎云,仰头,微微眯眼,像感受春日阳光一般地微笑:“云儿你……爱他……吗?”
“爱。”挽云狠狠点头,泣不成声:“娘,我爱他。”
“那就……抓紧了……不要……放手……”南宫灵气若游丝:“他……是个好男人……魔怔过后……就是幸福……不要……放弃……不要……像我……”
不要像我,一旦放手,就是一辈子的错过。
“我不会放弃,娘你也不要放弃!”挽云低泣着,拿袖子一点一点擦去她脸上的污血,替她理好凌乱的发髻,“娘,不要闭眼,我帮你叫他来,好不好?”
语毕,挽云倏地转头,目光笔直如刀射向仲裁席上脸色苍白的云鹤群。她的手抖得厉害,嘴唇张了几次,最后才含糊不清地喊道:“爹,来看看娘。
她的声音极轻,却像是投入静静池塘的一颗小小石子,石落,浪起!
六公主冷不防抽了口气,转头惊异地看着云鹤群:“难道她真是……”
“抱歉,风姑娘你认错人了。”
云鹤群淡淡闭眼,颔首竖掌:“风姑娘,我与你娘确有一段姻缘,不过,她怀得并非我的孩儿,我也不是你爹……”
“看一眼都不行吗!”挽云再忍不住,声音带着即将奔溃的悲痛:“我不怨你对我下咒,现在只是让你看看曾经的妻子,难道这有那么难吗!?啊?”
“算了……”南宫灵轻轻扯了扯挽云的衣角:“云儿……缘分……强求不来……没有就是……没有……”
“不行!娘!”挽云见她面露疲倦之色,似乎想要闭眼了,心口一痛忙紧紧抱住南宫灵:“娘,别睡,再跟云儿说说话好吗?”
“有句话……一直想说……却……没说出口……”南宫灵淡淡笑着,倚着挽云的肩,她满脸幸福:“云儿……你变了很多……好骄傲……有你这样的女儿……”
她说着,半眯的眼忽然倏地睁开!胸口橙光乍现,南宫灵挣扎着从挽云怀中爬起,抽出挽云别在腰间的玉匕首,举高过顶,集最后一点真气化作传音,将她的声音传遍整个武斗场上空。
“大家都看清楚了?我南宫灵自认不敌风挽云,现心甘情愿将逍遥殿第十代殿主之位传于风挽云!”
南宫灵的声音逐渐散开,像是回声般震荡在偌大的武斗场上空,风声瑟瑟里有些萧索的味道。
外围的百姓们离得较远,并不很清楚斗场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听得这番传音,这才恍然大悟——不可思议,居然又打赢了!立即欢欣鼓舞吆喝喧天!
“娘……”挽云接过南宫灵双手捧上的玉匕首,泣不成声:“原来这玉匕首是娘放的,这身衣服也是娘替我准备的……云儿懂了,娘是想要我做回自己,不要屈服畏惧于任何人……云儿知道了,云儿记住了。”
“云儿……真是聪慧……这点随我……”南宫灵还想笑,唇色却乌紫得吓人。
“娘,你为我吃了十八年的苦,我还没有回报你,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挽云眼皮莫名其妙开始跳,她惊恐地抱住南宫灵:“娘,不要走,不要丢下云儿!”
南宫灵却嗤地一下淡淡笑出声来,“别哭……听……为你鼓起的乐声……真好听……”
不远处,阵阵乐声节奏轻快,配上赞颂之词娓娓道来。这是轩辕百姓表达敬重的方式,最质朴的曲调,最真挚的祝福。
昔日冷血情的妖白莲,今日是轩辕百姓心中最传奇的神话。她大度,豁达,利若刀刃,柔似波水。可进,亦可退。
这是她的女儿,如风拘,如云束。五岁那年替她取下这个名字时,她就知道,终有一日,这个女孩要一飞冲天!
躺在地上,四周像是起了风,一层又一层地,要将自己吹过北境去……恍惚间,南宫灵又觉得极度的冷里衍生出极度的热,似是初见他那一年的雪,层层叠叠覆上眼眉,她冰凉的手牵在师父手里,怯怯看着陌生的庭院,而梅花树前扫雪的俊秀少年回过头来,一笑如初春融雪。
他说:师妹,早。
那年的她,看着他,一时忘记了回答。
微微而笑……怎么可以不回答呢?这一生的最后一次机会。
她闭上眼,呢喃。
“风大雪寒,师兄……保重。”
抓紧了挽云的手,听着外场的欢呼声,南宫灵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娘……”
挽云轻轻了南宫灵,等了半响,泪水怎么也止不住,颤抖着手伸指她的鼻下一探,浑身一颤。只是一瞬,她便像是被谁隔断了控制的弦,失去全身力气瘫坐在地。
“但愿你以后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师叔眼圈红了,斜着眼去看面表情的云鹤群:“否则,你后半生只会活在痛苦里。”
“阿弥陀佛。”云鹤群淡淡摇头:“出家人以为喜,以为悲。”
他说得淡然,却人看见,那宽大衣衫下,掐出血痕的指印。
滚落一地的玉佛珠,宛如谁的眼泪,晶莹剔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