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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身着玄色的曳地朝服,脸色虽有些苍白,但面容却带着令人心悸的严肃,众人齐齐起身,行礼问安。
太后却不急着让众人起身,她带着一丝阴狠的目光从人群中扫了过去,最后停在秦驷身上。
秦驷浑然不惧,抬起头来,冲她挑了挑眉。
太后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她正要开口说话,傅钦烨已经直起腰身,冷漠的目光在太后身上一闪而过:“太后还是快些入座吧。”
太后扶着嬷嬷的手略抖了抖,她急促地喘息了一声,随后点点头道:“众卿家平身吧。”
秦驷从傅钦烨身后悄悄牵起了她的手,在他掌心微微挠了一下,随后才拉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傅钦烨被她挠的差点叫出来,回身瞪了她一眼,又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
太后看见这一幕,眼里漫出了几乎凝结成实质的冷意。
好在太后身旁的嬷嬷感觉到了太后的不妥,拉了拉她,又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这才让她神色稍稍舒缓,她敛下目光,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因为太后的到来,席间一时间没了刚才的轻松,若说傅钦烨有天子威严,震慑众人的话,但他毕竟年岁不高,众人还能说笑两句,但是在太后面前,却是无人敢太过放肆了,尤其是宫妃们,一个个正襟危坐,就怕太后看见自己。
太后跟秦驷不同,秦驷虽说一个目光就能让众人胆战心惊,但是平日里,她压根谁都不见,不像太后,会时不时折腾众人。
唯有秦驷和傅钦烨两人不受影响,不过有太后在侧,两人也有些倒胃口,一时间无人说话,静默异常。
然而这么尴尬着到底不是个事儿,秦驷给徐子涛递了一个眼色过去,他立马会意,拍拍手,引来了众人的目光:“臣早就听说有歌舞,不知现在可不可以让歌舞姬过来了?”
与他相熟的一个大臣立刻说道:“徐大人如此情急,看来徐夫人平时在家里没少管束徐大人啊。”
徐子涛脸色颇为尴尬,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道:“非也非也,吾妻从不曾管束徐某。”
他这话惹来了一阵大笑,气氛终于活跃起来了。
很快便有人安排了舞女来唱歌跳舞,大臣们终于可以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块儿谈天说话。
唯有太后,脸色一直冷若冰霜,一双眼里黑沉沉的,不小心跟她目光对上的人都要打个寒颤。
秦驷至今仍不知道傅钦烨和太后之间究竟有什么过往,太后一来,他顿时没了刚才那般的心情,沉默起来,一杯接着一杯的饮酒。
秦驷看不下去了,压着他的手,不让他继续喝。傅钦烨看她一眼,便也没再继续,歪着身子倚靠在椅子上,黑亮亮的目光看向正在歌舞的舞女。
秦驷让人给傅钦烨上了一杯解酒汤,这宫廷里的解酒汤向来不怎么美味,傅钦烨扭过头去,不愿意喝。
秦驷皱起眉,冷声道:“你发什么脾气?!”
谁知傅钦烨还真来了性子,冷着脸道:“朕还不能发脾气了?!”
傅钦烨脸上带着一团有些不自然的红晕,一看就是喝醉了,秦驷今日因着见到了傅钦烨的所作所为,所以对他有些怜惜,也并没有反驳他,反而顺着他的话倒:“你发脾气也就罢了,总不能不喝解酒汤,这么多大臣使者在,醉了可就不好看了。”
傅钦烨听见秦驷软和的话,顿时知道自己刚才说的有些过了,虽然一时间还转不过来,但目光却已经一寸寸的柔和了下来:“刚才是朕不对。”顿了顿,他伸手接过秦驷碗里的解酒汤,“朕喝就是了。”
两人离得近,也都顾忌着旁人,声音压的都低,因此两人看上去就像是在吵架一样。
太后一直注意着傅钦烨和秦驷,此时见到了这一幕,顿时目光一亮,不等傅钦烨喝下解酒汤,就突然叫停了场中的歌舞表演:“众位卿家!”
众人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太后接着说道:“想必大家都还记得先帝曾经说过的话,只要皇上娶了皇后,就选一国联姻,并扶持其国。”
众人一听,目光却是落到了秦驷身上。
宫妃们有些担忧,虽然她们担忧的对象是傅钦烨。柳才人有些目光一暗,对身旁的姐妹悄声道:“太后这又是要干什么?她难道不知道皇后娘娘的脾气吗?连良妃和德嫔都折在她手上了,又何必再送一个姐妹进来受苦?”
姐妹顿时点头:“也带累皇上,瞧皇上那不乐意的样子,晚间恐怕又要受苦了。”
接着是安娜等通过秦驷跟大衍国通商的人,尤其是安娜,身为一个皇后,她对这种事情相当的感同身受,加上秦驷给了她不少的优待,所以她对秦驷心里有种感激与认同感,她当然担心秦驷。
接着就是瑶月和徐子涛等人了,不过他们担心的对象仍旧有些偏,唔……他们担心秦驷生起气来不顾及太后的面子,毕竟是年宴,如果真的跟太后对上了,恐怕不太好看啊。
万一打起来了,是该打太后身边的宫女呢,还是打太监?还是打那些嬷嬷?
就在诸人神色各异的时候,秦驷却看也不看他们的表情,而是在低声跟傅钦烨说道:“你快些把它喝了,太后都说话了,烨儿你总不能醉着跟她说话吧?”
傅钦烨手一抖,看向解酒汤的目光带上了些嫌弃和厌恶:“真的很难喝啊。”尤其是喝了酒之后喝它。
但是在秦驷的目光下,他还是皱着眉,将解酒汤一口喝尽了。喝完之后,他端着碗,微微闭上眼,不再言语。
太后看的却是越来越怒火中烧,明明她都发了话,可秦驷两人还是这般旁若无人,在众人的目光中谈笑自若。
这是什么意思?!不将她这个太后看的眼里?!
太后看着两人,目光却是一点点冷了下去。
秦驷也就罢了,可是她的亲生儿子却也这样,她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做错了,难道仅仅是因为先帝的几句话吗?
她仿佛又看见那个俊美冷漠,恍若天人的先帝,他身上穿着紫色的朝服,手里牵着还没有他一半高的傅钦烨,她那时正要去寻先帝,却正好遇见他们回躍渊殿。
一个是她的夫君,一个是她的儿子,她笑着迎上去,却被沈德宁拦下;“皇后娘娘,皇上还有事呢,您且留步吧。”
任她怎么呼喊,都没有一个人回头,一个是她的夫君,一个是她的儿子。
多可笑啊,她还不如没有这样的夫君,没有这样的儿子。
或许,她本来就不该有……唯有尧儿……
太后定了定神,朝傅钦烨说道:“皇上当时年纪还小,恐怕已经忘了先帝的话了,不过在座的大臣们,应该有知道的。”
众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出来应答她的话。
傅钦烨也不睁开眼睛,唯有拿着空碗的手用上了些力气,青筋暴起,看上去有些吓人。
秦驷拍了拍他的手,让他松开手,将空碗取下来,放到桌子上,随后又牵起他的手。
傅钦烨微微睁开眼,看着秦驷。秦驷更握紧了他的手,像是在安慰他一样。
太后看的更加气闷,记忆中,她似乎从未与先帝有过这样的亲密举动,唯一的一次,还是她主动握住了先帝的手,先帝看了她一眼,眉头皱了起来,到底没有甩开。
仅仅如此,她就已经开心的不得了了,在心里默默地决定以后一定要好好的当好皇后,一定不能辜负他对自己的期望。
真是可笑,先帝什么时候对她有过期望了?
“皇上?”太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傅钦烨终于睁开眼,看向太后:“母后原来竟记得那么清楚,倒是朕有些记不清了。”
终于有急不可耐的人跳了出来:“大衍国的皇上,臣乌拉嘎也记得这件事。”
傅钦烨嗯了一声,敛下目光,让谁也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太后又道:“先帝所言,皇上不想履行吗?还是说皇上要让先帝死后还要背一个言行不一的名声?”
这句话简直像是把傅钦烨架在火上烤,秦驷看了傅钦烨一眼,目光里有些担忧。
傅钦烨冷冷一笑,却一副并不吃惊的样子,他裹紧了身上的衣服,露天的宴席,到底是地方太大了一些,仿佛有风从他身上吹过,冻的他身上一阵冰冷。
“太后的意思是?”傅钦烨终于看向太后,轻轻说道。
太后身子前倾,像是要伸手摸一摸傅钦烨,但最终,她止住了自己的动作,开口道:“皇上难道还不明白哀家的意思?”说着,她又伸手指了指这席上的诸人,“如此多的公主都已经来到大衍,皇上难道还要让公主们失望而归吗?不如皇上就在其中选出一个,联姻罢了。”
傅钦烨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那太后觉得谁更合适?”
他连母后都不叫了,太后看着他,嘴唇一翕一合,不知该说什么好。片刻之后,她才回过神来:“那位公主,哀家看着就十分合适。”她伸手一指,指的正是刚才说话的乌拉嘎身边坐的公主。
傅钦烨看也不看,直接道:“她不行。”
太后奇怪道:“为何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