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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程回上郡时,典小男因受伤尚未痊愈,有些受不得颠簸,怀歆便在车中铺了厚厚的褥子,典小男正体虚有些畏寒,整个人被包在棉被中,好似一颗粽子一般。
刚上了车不久,典小男就倒头睡着了,还打出了咕噜咕噜的鼾声。怀歆坐在车里,看着典小男睡着的模样,不经意地发现这个虎头虎脑的少年面容上许多和典不识相似的棱角。
窗外是北地寂寥的大地,虽然春/色给原本的苍莽处披了一层绿衣,可是这样原本该生机勃勃的感觉,自己却怎么也感受不到。
……再一次被落下的孤单让怀歆胸口都空虚了起来,当年父母故去时的悲戚之意再一次被唤醒,怀歆伤怀地想:典小女要是没有死就好了。这样自己就能和她好好的在一起,等以后天下安定了,典小女也长大了,他们就能在上郡成家立业,就像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一样。
可这个遥远且并未付诸实施的预想,在自己尚未放下一些事情的时候,却已然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拦腰截断。典小女走了,留下了自己一个人。一直是一个人,在书院的时候就无人能近身,后来去了汉中的时候也是,如今还是。
心痛的感觉已经麻木了,胸口只剩下寥落。
那日忽然伸手抱上古骜不过是太难过,希望得到安慰,就像之前一样。心中还没有考虑清楚,便习惯性地依赖了上去。古骜有些尴尬的模样,仿佛顾左右而言他地问道,“你畏热之症……”
怀歆也察觉了古骜仿佛为难,便放开了他,然后两人便说起这症结来。见古骜似乎闪避,目光并不像之前那般对视,而是透过了自己,望向远处。
怀歆也悔自己突兀,便不自觉牵扯出云公子来,又说了些自己也不明白的话,古骜的目光却严肃起来:“何至于此呢?死志易得,为生者谋划,方是难得。”
怀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能直直地看着地面,等古骜叫他去歇息,他这才回过神来。
回去的路上,怀歆忽然意识到,古骜又怎么可能真正地陪在自己身边?——即便是作为朋友。
古骜又怎么可能真正地安慰自己呢?
古骜从小就是一个心里只有王图大业的人,不是么?
古骜每次劝自己,难道不都是劝的功名么?
不过是同学一场,不过是救过自己,怎么自己就盼着他改了性子呢?
云公子当年之事难道还不够清楚么?
许多因缘,今日全都纠缠到了一起。
怀歆感到自己的心一点一点地冷了下来。
他回去倒头就睡了,今日五更才起。早上他睁开眼睛,叹了口气才支起身子,一侧头却看见典小男正趴在床边,像一只小狗一般望着自己。怀歆吓了一跳,典小男却顶着乱蓬蓬的头发,睁着大眼睛,歪着脑袋眨了眨:“……怀公子你醒啦?”
怀歆伸手揉了揉额头:“……你不好好在房里养伤,怎么跑这里来了?”
典小男低下了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想姐姐,睡不着。”说着典小男指了指身后的门边:“我就在你隔壁,所以就过来看你。”
见怀歆不说话,典小男有些委屈地道:“……姐姐以前来找你,你都不会怪她。”
怀歆伸手摸了摸典小男毛绒绒、乱糟糟的脑袋:“我也不怪你。”
典小男仿佛高兴起来,蹭了蹭怀歆的掌心,抬起脸对怀歆道:“怀公子,我之前听阿兄说过,你家世代抗戎,十分了得……那你能教我兵法么?”
怀歆怔了一下,随即道:“这有什么不能?”
典小男闻言一下子蹦了起来,道:“真的?”
怀歆笑道:“真的。不过我家兵法有个说法,只传本家弟子,你若是想学,得拜我为义兄方可。”
典小男大力点头,大言不惭地说:“好呀,反正你也是我姐夫。”
‘姐夫’两个字让怀歆怔忡了一下,是呀……自己怎么就忘记了呢。看着典小男望着自己的单纯样子,怀歆想:也许……其实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呢。
可是失去的感觉太难过,怀歆并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早已习惯了孤独,怀歆有些为难地看着自然而然与自己亲近的典小男。
与典小男两人简单吃了早膳,怀歆便起身去寻了古骜。
仿佛等了许久许久,才看见古骜与虞君樊一道,从门内一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