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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落幕的舞蹈,乐声一停,一声响锣贯耳,将人思绪拉回现实,只听诸舞者齐声抱拳道:“喜迎远方客,今朝不自还。”
那戴面具的青年的声音,亦从面具下传来,清冽醇厚,带着青年男子特有的低沉:“这位远客,觉得此舞如何?”
古骜支着下巴,尚未作答,只在心中度量青年的话:“……原来他前来别馆一舞,不过是想知外人对他所编之舞的评价么?”
就在古骜思考的时候,典不识倒是在旁边一拍手道:“舞得好,舞得真好!”
那戴面具的青年对典不识点了点头,又将脸转来,望向古骜。
古骜忖度片刻,仍是想验证自己的猜测,便故意说道:“在下不过是一个外乡人,对于贵地的舞蹈并不熟悉,乍一看之间,自然都是觉得好看的,如果这位想知道此舞好不好,为何不向郡中人求问?他们一定比在下更懂北地之舞……”
那青年微微一愣,似乎一时间失语,而适才那领舞者则走上前来,挡在了那位青年身前,略有些踟蹰地道:“北地之人早已看惯了北舞,我们要品评北舞的优劣,自然要远客来讲。”
古骜闻言,心下微微一笑,此人的说法漏洞太多,哪里有找外行看门道的道理?见已印证了自己所想,古骜不禁勾唇:“我看,不是北地找不出品舞之人,而是这位……”说着古骜微微抬手,示意站在中间戴面具的青年,“大抵是这位在北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盛名积威之下,自然人人都说好……所以才来别馆寻了我等不知深浅的客居异地之人品评,想得到一份真实观感,不知……然否?”
那青年隐藏在面具下的神色难晓如何,古骜只见他忽然伸起右臂,朝着后面摆了摆手,适才那位领舞者朝他微微欠身,这才带着那些舞者又鱼贯而出了别馆,还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
古骜见状,亦起身走上前去,来到着位戴面具的青年身前,长揖为礼:“多谢仇公子厚爱,如此盛情,无以为报。”
那青年再次上下打量了古骜片刻,这才缓缓地将面具摘掉。
古骜抬眼,只见那宝石铸造的面具之下,是一张典型北人的脸,高额广颐,剑眉清目,他眼神灼灼地望着古骜,满脸是汗地笑了一声,声音低沉好听:“……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古骜微微一笑:“仇公子艺绝天下。”
仇牧疑惑道:“天下人都说,我是‘情绝’、‘画绝’、‘痴绝’,可却没有一个舞字,你又如何能知?”
“有情者,多善歌善舞。”
……在明灭昏暗的火光中,整个别馆弥漫着一股温热的气息,仇牧微微退了一步,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古骜。
其实要说他今夜为何来此,不过是接到荐信的好奇,与恰好正在排舞的一时兴起。
适才跳舞的时候,人影晃动,仇牧又自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尚且没有注意到,可是如今靠近了,仇牧这才发现,原来这位远方来者,气质竟然如此的出彩……
这位青年在他面前长身玉立,高大俊朗,长期的行路奔途,令青年的肤色略带黝黑,举止间,又带着一股从容不迫的矫健……只见他黑发束起,年青的面容轮廓坚毅,近前而观,只觉神采俊拔,眉目之间,又见英气勃然……
……荐信上说,他是那位久栖在云山中的高人,山云子的弟子呢……
仇牧再次心中思忖着。
仇牧从年少时起,便妻妾环抱,契兄弟也有不少,他从来自认为早看尽了天下的美人……
仇牧原以为,天下之美最犀利的,莫过于自己所敬仰的雍公子了,可今日一看,这位布衣青年,虽然衣着不贵,可那透出的气韵一下子却让仇牧着实瞻望咨嗟……
对于这一点,古骜自己倒是丝毫没有察觉,他只是忽然感到,不知为何,仇公子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似乎多了一丝炙热……
当年古骜少年之时,也只有简璞看出“少年之人,却藏俊杰廉悍之色;俊朗无双,复生果敢坚毅之志”。虽然古骜如今成年后更为英俊了,可那荡人心魄的坚毅之质,却一直因粗布衣衫而在常人眼中显得黯淡……
不过所谓常人,自然不包括仇牧。
仇牧自诩品鉴的名家,既然是名家,自然也有收集之癖。
仇牧的妻妾中,有惊才绝艳的,有小巧玲珑的,有高雅清淡的,有小家碧玉的,有大家闺秀的,而他的契兄弟中,有身躯强悍的,有温弱柔美的,有善解人意的……如果说伯乐是善于‘相马’的话,那么仇牧便一直自诩为善于‘相人’。
其实仇牧自己又如何不知……他当初为何对于雍驰几乎百依百顺?
——追根溯源,不过是因为雍驰长了一张漂亮的容貌,还有那一身似乎能蛰伤人的凌气,令仇牧不得不倾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