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憨头憨脑的大高个叫孙东,打小就喜欢赖着艾飞满胡同的乱窜,记忆中他有一件红花棉袄,还是他那未去世的奶奶亲手给他缝制的,用了实打实的棉花,足有一斤半沉,刚穿上那会儿,梗着个脖子就好像穿了一层厚厚的铠甲,走起路来熊重笨拙,昂首挺胸且搞笑着。孙东打小就落下一毛病——爱流鼻涕,两行鼻涕流出来了在吐噜地擤回去,实在挂不住的关口索性就抹在袖口上,长期以往下来,孙东便带着打哪吒那儿借来的山寨乾坤圈走过了那个短暂而又凛冽的冬季。
三年前的孙东依旧维持着鼻涕虫一般的形象,大鼻头的上面是两条细小的眯缝眼,笑起来时还有那么一点歪嘴,十七八岁的少年身高只有一米五四左右,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胜在皮肤‘雪白’了吧?
白的像大馒头似的孙东正应了那句老话,一白遮百丑,尽管他的五官像极了车祸现场,却依旧能博得街坊四邻不绝于口的‘赞美声’,一句接一句的夸出了新高度。
艾飞猜想,孙东大概是被‘赞美’的多了,忍无可忍这才选择了开天辟地似得改头换貌,就好像一颗其貌不扬的婆婆丁,在经过了漫长的发育阶段,最终选择怒放了它那脆弱而又年轻的生命。
有了孙东这颗救命稻草,艾飞的心不再迷茫,他仿佛看到了一片金色的麦田,而田的那边,站着的便是他欣喜若狂的老爹,还有他那三天两头就知道闯祸的妹妹,他几乎无法抑制心底间的激昂,恨不得破骨而出一对尚未丰满的翅膀,追风蹑影似得回归只属于他的巢穴。
听孙东说,这片平房区两年前就拆了,当时拆的特别急,因此给出的福利也是大大的好,所以并未上演开发商与钉子户之间恩怨情仇的狗血戏码。孙东家是半年前回迁的,住上新楼那天,孙东妈破天荒的肯拿出‘巨额’现金办了回乔迁宴,宴请那些曾经看不起他们,一口一个穷逼叫着他们的亲戚们。
孙东家从贫困户一跃成为了小康家庭,吃穿不愁的情况下却依旧保持着温良恭俭让的传统美德。
老实的人老实的活,低调才是最牛=逼的炫耀——艾飞。
一路追溯着儿时的过往,似乎找回了曾经丢失的时光。孙东还记得艾飞还没进笆篱子以前最爱吃抻糖,五分钱一条,不过现在涨价了,七毛。路过楼下小卖铺的时候,孙东屁颠屁颠的跑了进去,大手笔的买了五条,兄弟两个边走边吃,吊死鬼似得一路抻到家。
孙东家住在二楼,此时窗口处正浓烟滚滚,站在楼下,孙东仰脖子吆喝道:“我的妈哟,您就不知道开抽油烟机啊?”
孙妈闻声从窗口探出了脑袋,急头白脸的说:“小崽子,等你回来教我,咱全家都得饿死,赶紧给老娘滚楼上来。”孙妈发表完了心中的郁愤,毫不吝啬的缩回头去,片刻的功夫,她再次探出头来,惊诧道:“小崽子,你旁边站着的是艾飞吗?”
孙东嬉笑着攀住艾飞的肩膀,“不然是谁啊,当然是咱人见人爱的小飞子了。”
“哎哟,艾飞回来了,你怎么也不早说啊。”孙东妈缩回脑袋,在艾飞和孙东上了半层楼之前以飞毛腿的速度迎了出来,她手里拎着一把毛刷,不管不顾地在艾飞身上扫开了。
“妈妈妈,您这是干嘛呢?”孙东生怕老娘手上没个轻重把艾飞给抽疼了。
孙妈推开孙东,白了他一眼,“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这是习俗,扫一扫,晦气走光光,艾飞,站着别动啊。”孙妈围着艾飞前后左右的来回转着圈,手里扫着嘴里嘟囔着,可不知怎么地,扫到一半她竟然哭了。
艾飞知道,孙妈这是心疼自个儿呢,毕竟他从小就没有妈,孙妈对他又好,自然而然就成了他半个亲妈。艾飞清楚的记得,那一年他被带走的时候,孙妈站在胡同口,迎着三九刺骨的寒风,涕泗滂沱到险些背过气儿去,从那一刻起,艾飞就在心里默默发誓,若将来孙东不孝顺,艾飞一定会替天行道,大不了再进去一次。
艾飞那时候的想法是消极的,他认为他这辈子彻底毁了。
进个门都能如此大费周折,恐怕也没谁了。艾飞总算进了孙东的新家,坐在客厅里随意打量着,“东子,你家现在过得不错啊。”
“哪有。”孙东生怕刺激到艾飞,难得没有显摆一回。孙东知道艾飞就喜欢两口,一是楼下小卖铺里买来的抻糖,再来就是爆米花了。也赶巧了,孙东爸昨晚上刚蹦了一锅,还脆生着呢。
孙东趿拉着拖鞋从里屋拿出爆米花,往桌上一放,拍着肚皮说:“先嘎巴嘴玩儿,一会我妈就做好饭了。”
孙妈耳聪目明,听到有人提她立刻从厨房跑了出来,看到桌上的爆米花就忍不住笑了,“飞啊,那爆米花不能吃,昨晚孙东不小心坐上面放了个屁。”
孙东嬉皮笑脸的接过话茬,“有吗?我自个儿都不记得了。”
“你就记得吃。”孙妈给出了最忠恳的评价后,转身进了厨房。
孙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把爆米花推到一边,笑呵呵的说:“小飞子,你瞧哥们儿是不是变样了?帅不帅,精不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