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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车人带着高车迁徙,高车的作用自然不仅仅是装载货物,也有睡觉的用途。狄叶飞的车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住,其原因当然不光是因为他是这支队伍的首领,而是因为很多不可以暴露在蠕蠕面前的东西,都放在他这个车子里。
狄叶飞休息的时候,有至少四个高车士卒值守,表明上守着的是狄叶飞,实际上守的是车上的东西。
但某个人却不知道这一点。
闾毗带着手下的心腹到了高车人的高车营帐边时,看到的就是被高车士卒们保护,被拱卫在最中间的那辆高车。
而闾毗则知道“花木兰”就在那里面。
‘我就说一定是重要的身份!’
闾毗笑着摸了摸下巴。
‘还说不是女人?高车没有尊卑之分,若不是女人,谁会这么小心翼翼的护着?都是男人,睡一车不就行了?’
闾毗把自己裹在熊皮大袄里,带着身后一干随从现了身。
“谁?来人!”
一个高车士卒见远处有人影晃动,立刻惊醒了过来。
来人没有带着火把,所以影影绰绰的看不清对方的动静。
但这支队伍里的,不是在辽阔草原上锻炼出超强警觉性的高车人,便是在黑山大营里久经锻炼的高车士卒,守卫之人只是叫喊了一句,黑山来的两百多人立刻提着武器走出了高车和帐篷。
就连闾毗都没想到对方反应如此迅速,一边在心中叹息“花木兰”巾帼不让须眉,若是带兵,说不定也是位了不得的女英雄,一边命令来人通报了自己的身份。
听到是蠕蠕人的右贤王又来了,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啼笑皆非。他们都知道这个右贤王脑子不太好,大概是把狄叶飞当成了女人,可他们却是和狄叶飞一起撒过尿的,知道他确实是个男人。
一想到这里,他们就对这闾毗产生了微妙的同情感,尤其狄叶飞给他报的名字还是假名,等他们履行完使节的任务回去,闾毗在茫茫大草原上,注定是找不到一个叫“花木兰”的女人的。
一个高车士卒敲了敲狄叶飞的门,后者迅速把车子里这么多天画的地图全部裹了起来塞在被子里,迈步出了车。
“怎么又是你?”狄叶飞一见为首之人高大的身材就皱起了眉头。“这大晚上,你也不怕被我们的人误伤?”
闾毗身边的随从们顿时嗤笑了起来,显然认为狄叶飞的话很好笑。
闾毗伸手让他们退到远处,这才单独上前,柔声道:“花木兰,我明日就要回柔然王庭去了,能不能请你单独谈一谈?”
周围知道狄叶飞真实姓名的高车士卒露出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好在夜色掩映,没有被人发现。
狄叶飞原本懒得理这个神经病,他不再像跟屁虫一样的跟着了,对他们这支别有身份的队伍来,自然是好事,但他生性细腻,一听闾毗突然要走,就知道有些事情不对,脱口而出:
“你走的这么匆忙,莫非王庭出了什么变故?”
‘希望是大檀死了,正好让我们大魏踏平王帐!’
狄叶飞心中暗暗揣测。他试图套得闾毗一些消息,脸上的冷峻之色也就变成了一种压抑下的平静。
‘不愧是我看重的人,居然如此聪慧!’
闾毗心中大赞一声,轻笑道:“怎么,你还担心我?”
那声音柔情至极,周围所有听到他说话的人纷纷捂住了胳膊,只觉得寒毛直立,鸡皮疙瘩都要抖落下来。
狄叶飞肤白,情绪略有波动就容易上脸,所以平日里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此时被闾毗这般羞辱,顿时气红了脸,冷笑了起来。
“我高车人都在你们贵族的帐下讨生活,为了能活下去,自然要关心‘主子’的情况。你想的太多了!”
可惜狄叶飞这话已经自动被闾毗带入到“恼羞成怒”里去了,听到他的冷言冷语也毫不在意,反倒走上前去,在他身前轻轻说道:“你寻个安静的地方,我就告诉你……”
靠近以后,闾毗便察觉了狄叶飞满脸绯红,绿眸荡漾的样子,他从小被无数女人追捧爱慕长大,见多了女人口是心非的样子,见“花木兰”这幅样子,哪里能猜到这男人生气就是这样,心中又是荡了荡,当下就伸手去摸他的脸。
狄叶飞已经被这“色胆包天”的柔然贵族快弄疯了,伸手捏住他的胳膊,恨声道:“你在做什么!我们高车人虽然是你们的附属,可也不是能够被随意戏弄的!”
“你好大的力气,想来武艺也不弱。能文能武,长得又如此美貌,可惜投错了胎……”
闾毗叹了一句。
这样的女子若是生在柔然哪个显赫姓氏的帐中,他一定带着万头牛羊去求娶。可如今,就算他再怎么好,身为高车人,也只能委身妾室了。
不过没关系,他不急着娶妻就是了。
闾毗想到这里,觉得自己一定是被这个女人灌了*药,只不过是见了几面,连不娶妻都想到了,手中一挣,便扭开了胳膊。
狄叶飞一直自负自己的武艺,见闾毗不过一推一挣就脱了困,心中便知道这个没正经的男人居然武艺不在自己之下,更加头疼。
“我要是戏弄你,率领王帐几千骑士把你掠走就是了,何苦跟你这般废话。”闾毗笑了笑,“我们去车上谈?”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之下,几个素日里对狄叶飞又爱又敬的高车汉子立刻拔出了刀。
长刀出鞘的声音在静夜中十分响亮,又是“噌噌”几声,闾毗的亲卫也拔了刀,准备作战。
闾毗这才想起来,对于高车人来说,“去车上谈”就和汉人的“去卧榻上谈
”差不多了,只要但凡有些羞耻心的,都不可能就烦,立刻堆起歉意的笑容,摆起手来:“是我疏忽了,抱歉。这样吧,我们在那边说,那边的光亮……”
闾毗一指点燃篝火的地方,那是为了吓唬狼群而点燃的。
“那边亮,就我们两人,我要有什么不轨的举动,所有人都看的到,你觉得呢?”
‘大局为重,大局为重,不能捅死他,不能捅死他……’
狄叶飞强忍住从怀里掏出匕首捅死这人的冲动,默默地点了点头,对周围几个露出担心之色的高车士卒做了个手势,便领着他往篝火边走。
两人在篝火堆前盘腿坐下,闾毗把自己斗篷的风帽掀开,狄叶飞这时才惊讶的“啊”了一声。
哪里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络腮胡!这闾毗居然把胡子给刮了!
光洁的下巴露出来后,他整个人的轮廓立刻显现了出来。
柔然人多喜欢把头发剃成各种奇怪的样子,但这闾毗却是披发的,倒有些“披发鲜卑”的风范。他五官轮廓分明,脸部的线条却似中原人一般柔和,这便糅合出一种异同于柔然人的气质,加之他的头发在篝火带来的热气中轻轻飘动,表情又疏狂慵懒,和之前胡子拉碴的猥琐大汉形象截然不同。
若狄叶飞真是个女的,这一瞬间的巨大反差就足以给“她”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从此在心中留有他的痕迹。
可惜狄叶飞是个男的,而且因为自己长得阴柔,最讨厌这种五官深邃长得阳刚,简直让人羡慕嫉妒恨死的俊朗男人。
像是花木兰那样相貌平庸的,反倒能引起他的好感。
闾毗来之前确实对自己的脸下了一番功夫,除了细细的刮掉了胡子不说,还把头发和脸都清理了一遍。柔然晚上风大,披发一旦被吹散,很容易变成疯子一样,他还特地把很少穿戴的斗篷都披上了,就为了保证掀开风帽的那一瞬间足够“有型”。
结果他自认为足以迷煞万千少女的亮相,这“花木兰”居然只是愣了愣,就厌恶的转过了头去?
闾毗莫名地摸了摸头发。
哪里出了什么问题吗?难道头发没整理干净,还有皮屑?
‘不会啊!我让随从一点点翻找过的!绝对没有异味也没有皮屑!’
狄叶飞见这个闾毗出了耍帅就是发傻,心中对他的轻蔑更重了几分。
“右贤王,你有什么话对我说?现在说罢。”
‘不愧是我看重的女人,不重皮相!和一般胭脂俗粉完全不同!’
闾毗遗憾之后又是惊喜,男人和女人的心思不大一样,若是长得好的男人,自然希望女人都喜欢他的长相,又不希望女人仅仅是喜欢他的长相。
狄叶飞这样的表现,倒是刚好满足了闾毗这样的心态。
“不用这么生疏,我柔然名字叫闾毗,我阿母嫌不好听,给我起了个汉名叫冯昊。我们柔然话里,毗的意思是广大,汉字‘昊’的意思也是广大。我母亲姓冯,是北燕的公主,你若见了她,一定喜欢她,你们性子很像。以后,你就叫我冯昊吧。”
谁要叫你冯昊!
老子一个汉字都不认识!
老天爷啊,他真是情深意切的把自己当了女人的!
快收了这有眼无珠的妖孽吧!
狄叶飞捏紧了拳头,咬牙道:“不敢以下犯上,我还是唤您右贤王大人好了。”
“都随你。”闾毗对狄叶飞投以挑战性的眼神,在橘黄色的火光映照下,那眼神带着势在必得的侵略意味,让人心头一凛。
狄叶飞正好在思考闾毗为何要突然半夜前来,没看到这种眼神,否则怕真是要抽出一截着火的木棍挥舞上去,让他变成“熟驴皮”了。
“我知道你们高车人都要在春夏之交去金山下‘会盟’,铸造铁器,西境是我的领地,我治下没有东边那么严,你们铸完铁器,不要再回东边了,先在金山下等待一年吧。”
闾毗也对“花木兰”所在的高车部族感兴趣,能游牧柔然易货,他的部族一定也不小,而且能征会战,应当是积累不小的大族。
他如今要去柔然王庭“做大事”,自然是希望尽力削弱吴提的实力,也希望日后能得到高车部族的支持,这般对狄叶飞示好,倒不是全是被美色所惑。
“为何不能回东边?”东面的土地都被赐给了柔然汗王的儿子们,其下有着大大小小无数个部落,水草和环境也比西边好的多,到了冬天,草原的日子极其难熬,大部分部落都是往东南方向迁徙的。
狄叶飞想了想,用一种试探的语气问道:
“是因为王庭里哪位王子出了什么事吗?”
“我都想就这么带着你走了……”
闾毗今日惊喜连连,“可惜我此去危险,你跟我去,说不定做了把柄。”
能让一位右贤王都觉得危险的,能有什么事?
右贤王帐下可是也有一万多骑兵的!
狄叶飞眼神亮了起来,却不是因为闾毗的表白心意。
至于闾毗怎么想,那他也顾不得了。
“罢了,反正没多久,东边的高车部族也会告诉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