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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有劳田将军使唤个郎中来给她看看了,”李英知有意无意地瞟了她一眼,摇摇头七分无奈三分嘲弄:“谢家的姑娘总是格外娇惯些,让她留在京中,非要跟着过来长见识。你说这黄河决堤,民不聊生的景象有什么好看的?”
谢安闻言抬眼望了过去,李英知说这话时神态自若,什么鬼话到了他嘴里都变得冠冕堂皇无比。她听了却不能当鬼话就听了过去,李英知这么直白地点出她的身份,用意她也能猜得出七八分,光这七八分足够让她冷下了了脸色。
田婴是何等聪明人,诧异地看了谢安一眼:“谢家这样大的世族竟肯将女儿放出来?”
“不受宠的女儿罢了。”谢安平平淡淡地回道,李英知越要抬举她,她偏越不要如他的意!
李英知失笑:“田将军可看见了,现在就敢在这节帅府上使上了小性,还说是自己不受宠。”
“罢了罢了,”田婴见惯了河北女子的彪悍奔放,乍一见到谢安这样拧着性子的江南女儿家煞是新鲜,便没将她的失礼放在心上,“这一路颠簸,谢姑娘先去休息罢,郎中随后就到。”
李英知将他的脸色看在眼底,目光随着谢安的背影笑而不语。
……
稍作清洗,谢安换了身干净衣裳,郎中看过后只说是人受了惊吓,碰撞,开了两剂调理的方子,又留了瓶活血化瘀的膏药就走了。出发得突然,红袖被留在了京城,没有随之一同来。而谢安自己又不习惯陌生侍女贴身伺候,拿着药瓶看看就将人都打发了出去。
脱了罩衫,随意拿着根木簪盘起头发,谢安盘腿坐在胡榻上打开了包袱。包袱分里外两层,一大一小。外边一层是她常用的衣物用品,小的是离开谢家前谢时递给她的,谢安掂了掂它,沉甸甸的,多半是些银两。
她看着小小的青色包袱,才到魏博不过两日她已经就死里逃生了一次,然而这才是开始而已。就这样吧,不是都说,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吗。反正路上有李英知一同陪她跪着,谢安吹了个口哨,心情放松了许多,轻松地挑开了包袱,看看自己的抠门老爹放了多少血。
果不出所料,里头包了些碎银和几个银锭。谢安东扒扒,西扒扒,忽然手指碰到了个坚硬的物什,抽出来一看,是个又长又扁的木匣。这是什么?谢安皱眉,拔出头上木簪,挑开锁眼。
木匣中躺着块巴掌大小的黑色木牌,底下压了张纸,移开木牌,纸上的字映入谢安眼帘——以备不时之需。
谢安疑惑地拿起木牌,分量不轻,翻过来一看心中一跳,熟悉的家族章纹中刻着一个规整的谢字。
摩挲木牌再三,谢安将它仔细地放入贴身衣物中收好,才按好衣襟,门扉突然有节奏的响了三下:“颐和,在吗,身子可好些了??”
谢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李英知叫的是她。捂着胸口,她有种做贼了般的心虚,想了想决定不吱声,假装睡着了。
可李英知哪是那么容易打发的,听得房中没了动静他竟然径自就推了门走了进来。谢安猝不及防地还没在床上躺好,就与他大眼瞪小眼对了个正着。李英知高高挑起眉,谢安眼皮一跳先发制人,冷冷道:“我好歹也是个女儿家,公子如此贸然闯进来恐怕有失妥当吧!”
李英知毫不避嫌地就在她胡床边坐下,一脸哀怨与委屈:“为师这不是担心爱徒你伤势过重,晕厥不醒,一时心急这才闯了进来。爱徒如此误会为师,真真是叫我心伤。”
谢安此生真是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一口一个爱徒,真把她当学生使唤了不是?!一招制他不成,谢安也清楚和这人拼下限是没个拼头的,索性话头一转,端正了脸色道:“人前做做样子也算了,人后请公子莫要忘了,谢安是公子的门客而非学生。”
“幕僚,你口口声声做本君的幕僚,可知幕僚究竟是什么?”李英知的口吻又改回了本君,高高在上,淡淡的自衿自负,“幕僚就是尽己所能,忠君之事,为君分忧。本君所说可对?”
谢安沉默下,点点头。
“如此,那本君需要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说你是学生你便是学生,记住了吗?”李英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见其不语知道她虽还有气但到底听进了心里,也就点到为止,“刚刚我问了郎中,说你的伤势并不重,我看着却不像他说的。到底伤的怎么样?”
究竟是习武人,当时一看谢安那龇牙咧嘴的模样就知道定是哪里伤到了筋骨。那个郎中看谢安是个姑娘家,不好多做检查,这才有了李英知一问。
谢安这回倒也老老实实地回他了:“肩膀处像是扭伤了,疼得怪厉害的。”
老葛那一巴掌李英知瞧见了,十之八/九就是在那落下的伤,之后奔命中可能又甩了胳膊加重了伤势。李英知眼光落到桌上药瓶,遂放下扇子,卷了卷袖口:“伤在那儿自己不好上药,为师帮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