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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说说,徐州开阳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大帐内,陈诺摆弄着案上的奏牍,头也不抬的问着下首那个探马。
“是,陈侯!”
探马手一拱,随即向陈诺恭敬答道:“高顺将军带着陈侯你的命令,已于十数日前顺利抵达开阳城,与臧霸等会了面。这之后几日,臧霸将军将开阳军务交予高顺将军,并命令他的两位弟弟好好辅佐高将军,其人则半夜开城而出,只带了十数骑人马一路望下邳方向而去……”
说到这里,他言语一顿,这时陈诺已经抬起头来,看向他,问道:“那么城外陶谦等部的反应如何?”
“据刺探,陶谦等部在高顺将军入开阳城后,便撤兵十里安下营寨,又一面遣人不断与东海陈登方面联系,活动频繁,似欲调东海驻军往助开阳战场。”陈诺听来,眼前一亮,点了点头,心里盘计着,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而问道:“那么……东平陵那边可有什么新的消息传回来?”
探马一点头,向陈诺说道:“陈侯!东平陵方面也是颇为顺利,自赵雪将军领兵去后,先是按兵不动,迷惑贼人,后猛然出击,连连击破贼人数座营屯,迫使贼人不得不退兵数十里。这之后,赵雪将军趁着士气高昂之际,再次发动攻击,在东平陵城外历城方向,破贼万人,贼人士气崩溃,逃亡附近无名山中躲藏。目下赵雪将军已然连屯数里,将无名山团团困住,只待贼人粮草一尽,立即发动最后之攻击,务必全歼贼人于其上,陈侯尽可放心!”
“哈哈哈哈!”
陈诺心里狂喜,他实在太过高兴了,他没有想到,赵雪此去东平陵不过一月功夫,居然打了这么大的胜仗,实在是可喜可贺!也不知是赵雪太过厉害,还是贼人太过窝囊,反正能取得如此胜利也着实不易,毕竟赵雪可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单独领兵啊!陈诺心里乐不可支,但在外人面前还得努力收敛。
“咳~咳~”陈诺看了探马一眼,方才挥手说道:“嗯,这些我都知道了,你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探马没有二话,应诺一声,随即躬身退了出去。
陈诺坐着蒲席上,扳着指头数了数:“徐州方面有高顺守卫开阳,臧霸联手阙宣举义,够陶谦和刘备他们喝上一壶了。至于从泰山方向杀到东平陵的数万贼子,没想到他们在转眼之间就被雪儿收拾得妥妥的,也不用担心了。想来如今青州之地,孔文举虽则割据北海,然不过守成之徒,不足为虑,只眼前这昌国城中的田楷……嗯嗯!看来是要找机会再跟他谈谈了,我就不相信说不动他开城降我!”
陈诺盘算到这里,猛然想起一事,别过头来望向身后屏风,正欲开口让屏风后面的人出来说话。只没想到,这时帐外一声‘主公’,打断了他的思绪。陈诺听来将身一正,吩咐道:“是典君吗,进来!”
典韦从帐外长身而入,没等陈诺开口问何事,他就已经先自说了:“主公!袁公子来了帐下,说要见主公。”
“袁公子,哪个袁公子?”陈诺脑子一下子没有回转过来。典韦立即回道:“是……袁大公子。”
“显思?”陈诺一愣,心里怪道:“袁谭不是一直在平原城中吗,如何来了我这里?更何况,他平时要来,提前会跟我打声招呼的,如何这次来之前一点风声也没有,而且还直接杀到我帐下来了?”陈诺心里虽然疑惑,但也不过瞬息的功夫。瞬息之后,他立即将身站起,说道:“什么,显思他来了我帐下,如何现在才说?快快,快请显思进来!”
陈诺连忙离席,不及穿鞋袜就下去了。典韦听到陈诺命令,不敢怠慢,也立即转身出帐,将袁谭迎了进来。袁谭倒是快步而来,掀帐直入。看看陈诺迎下来,赶紧上前两步,一把止住陈诺,笑道:“都怪我来得匆忙未能及早告诉然之你一声,害得然之你一点心里准备也没有,大概也是犯了糊涂。哈哈,都怪我,都怪我!”
低头看了陈诺脚下一眼,身子一愣,连忙说道,“秋了,赶紧上席,别着了凉。”
扯着陈诺,二话不说,请陈诺坐了主席。陈诺自然不肯,让席给他。袁谭呵呵一笑:“然之你就不用跟我客气了,在这里,你我只是朋友,朋友之间还用客气吗?”陈诺点头道:“显思你说得极是,若显思不嫌弃,不如你我二人联席而坐如何?”
陈诺说着挪了挪屁股,就要让人再在帅案旁边添上一席。倒是袁谭连退了两步,说道:“不用这么麻烦了!”望旁边席上坐去。陈诺看见,也就不再强求,只是心里,不免起了疑惑:“袁谭他平时未有今日这样的拘束,见到我也似乎很不自在,他这次来得又是十分突然,看来一定是有事要跟我说了。”
陈诺面不改色,看看袁谭坐了下来,不再二话,立即又让人先上了茶水点心,并吩咐操办酒菜。
自袁谭坐下,典韦等人退了出去,帐内就只剩了陈诺和袁谭两个。袁谭屁股着席后,那种不自然的感觉顿时爬满了他的脸,他眼睛转着,思索了半晌,却好像连一句开头的话也找不到了。至于陈诺,在这时观察着袁谭的举动,也没有立即开口。帐内的两个人,都在第一时间默契的选择了沉默。
沉默……尴尬无声。这可是从未有的。
“咳咳!”陈诺首先开口,向袁谭说道:“这个……显思你一路从平原舟车劳顿的赶来昌国城,一路上也不好走吧?不说别的,就是东平陵最近也是不安宁呐,也不知怎么被一帮从泰山赶来的蛾贼闹腾着……咳咳,显思你在半路上,应该没有遭遇他们吧?”
袁谭笑道:“哪里能呢?我此来昌国之前就已经得到东平陵闹蛾贼的事情,准备是尽量选择避开,从乐安国绕过去。只是最后看看车程,这么一绕,路程多了一半不止,最后只好是硬着头皮从东平陵北面的梁邹过来,只是最后一不小心还是碰到了小股的蛾贼……”
“哦?”陈诺眉头一皱,问道:“这么说来,显思你这下岂不是要吃亏了,不知最后又是如何脱身的?”袁谭一笑,说道:“这要说起来呀,当时情况十分紧急,我们所遇到的虽然只是小股蛾贼,可他们也有千余人呢,而我身边不过数百人而已。当此之时,我也没有办法了,与他们硬拼实在无益,只好是带着人往山上窜,想要尽量甩开他们……”
陈诺听来,连连摇头:“这下显思你可错了,想来这伙贼人常常出没于泰山,惯于山地战,你如果选择在平原上用骑兵冲击,或许还有点胜算,可若是跟他们在山上躲猫猫,嘿嘿……”
袁谭眼睛一亮,笑道:“然之你可真是神了!可不是,当时我们本想爬上山后,凭借山林间灌木的隐蔽,就能将他们给甩了。可哪里想到,一到山上他们就跟猴子似的上蹿下跳,我们根本就跑不赢他们啊。可怜我的这帮惯于骑战的部下,哪里又能有他们身手的灵便?这不,被他们撵上,饱饱的吃了他们一揍。好在啊,就这这个时候赵雪将军及时领着一队人马上来,为我们解了围,否则就有麻烦了。”
陈诺笑道:“有惊无险,最后能脱困比一切都好。”
“是是!”袁谭干笑连声,又没有话了。
陈诺瞄视了他一眼,又即笑道:“对了,显思你这次出来,应该是长了不少见识,风闻了不少趣事吧?大概……有些事情你也应该是听说了吧?不知显思你是怎么想的?”
“有些事情?”
袁谭一愣,迎着陈诺的目光看去,心头不知为何猛然一动。显然,从陈诺的目光里,他能读出他将要说什么。也不知是心虚还是别的,袁谭此时反是不自在起来,被陈诺一说,随即哈哈一笑,问道:“这沿途的趣事我却听了不少,不知然之你口中所指的,到底是何事?”
陈诺看着袁谭,摇了摇头,说道:“我要说的这件事情在青州之地只怕早已经是闹得沸沸扬扬,大概已经到了家喻户晓的地步了吧?显思就算不出门,身边的耳目自不会少,又岂会不知?你也当知我此刻所指何事,咱们也不需打哑谜……”话都说到这一步了,袁谭脸上不自在的神色更甚了。好像是他有亏于陈诺似的,此时被陈诺首先提出来,反是不自在的低下头来,没有再说什么。
陈诺仍是保持一副平常面孔,看向袁谭。
沉默了片刻,见袁谭不说话,他仰头一笑,说道:“在青州……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都说若没有我陈诺,青州没有这么快能被打下,你显思就更别想这么舒舒服服的坐守平原,整天的歌舞升平了……”
看着陈诺的神色,袁谭顷刻难安,心下嘀咕:“狂妄,果然是狂妄之徒!看来我这次是来对了,若不能及早将他的野心扼杀住,只怕将来必是一大患!”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同时一凛,“这样的事情最是忌讳说出来,更何况是当着我的面。而陈诺他今儿居然毫不避讳的跟我说出,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跟我敞开门说话,再也没有顾忌了吗?他凭什么有这个胆量?难道,难道是他已经决意要反了?那么我此时过来岂不是……岂不是自投罗网?”
袁谭想到这里,身自不安,坐也坐不住了,只想速速离开。
“可是他们只知其一,未知其二。”
顿了顿,陈诺又即说道,“他们只知道青州有我陈诺,才能有今日之局面,而不知……若我陈诺背后没有显思你的信任,你的放手支持,又哪里有今天的我?他们只知显思你坐享其成,不知显思你的良苦用心。想来齐桓公之为霸首,那还不是尊管仲‘仲父’之功,将整个国家彻底放任于他,这才有齐国之盛治,开五霸之局面?可怜显思你的良苦用心这些愚民一点不知,却还要妄自指指点点,私下里说三道四,可笑可笑!当然,此良苦用心一般人难以理解,亦不足与道,只希望显思听来就当是他们放了一个屁,也没有必要跟这帮愚民计较,自然也就眼不见心为静。就如我,显思你看我,我身处风口浪尖之上,尚且都不跟他们一般见识,显思你又何必急着替我打抱不平呢?”
袁谭这下当真是错愕了。他也没有想到,陈诺会将这件事情解释成这样,且无形中将他比作齐桓公了。齐桓公嘛袁谭现下是不敢去想,但从陈诺的话里,不无坦荡之意。想来,对于这种敏感的事情,要是一般人,那可是避之而不及,大概要再三解释了,可他倒好,一语就将此事淡然化解,也足见其心胸之坦荡。同时,他也对于自己刚才的一番揣度感到羞愧:“陈然之磊落君子,我却以小人之心度之,实在不该!”
袁谭这么一想,心里要说的话,那更加说不出口了,憋的起色难看。等陈诺一席话说完,他是勉强仰起头来,哈哈一笑:“然之你胸怀磊落,我自不如。至于青州……虽然说来我从不干涉,有心一手委任于然之,然若非然之你自己争气,就算是我想放手那也无手可放,所以是然之你的功劳,然之你也不用推托,我相信然之!”
陈诺长笑三声,三声笑罢,突然板起脸来,端直身板,与袁谭认真说道:“所以说,我青州能有今日之大好局面,实在是不易啊!若离了显思你对我的信任,绝无可行。可如此之大好局面,同时不免为外人所忌惮,多少有些人难免心怀叵测想要从旁离间,所以要想维持下去,更是不易。众口尚且铄金,积毁亦可销骨,诽谤之言,杀人于无间,显思,你我且行……且珍惜!”
“且行……且珍惜?”
面对陈诺的一席话,袁谭彻底愣住了。如他这句‘且行且珍惜’,像是警戒之言,同时也是他们友谊的见证。足可见,他陈诺对他的心,从未有二!而他自己呢……“我,我却怀疑他陈诺对我有二心,甚至嫉妒他在青州的声望盖过于我!”袁谭迷茫了,同时,胸口沉重,沉重得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挤压,挤压,喘不过气来……
“不行!说好的勇气呢?自六子那一席话后我将自己关在房中三天三夜不吃不喝,这才下了决心选择向父帅妥协,单骑来见陈诺的。我不是已经下了决心了吗,如何,如何我的决心又有了松动?”
“我难道,难道是不准备做个乖儿子,将来继承父帅的基业了吗?”
“更何况……我身为袁家长子,理应得到袁家的一切,我为什么要眼睁睁的将他们让出去,让给我那三弟?我……我不甘!”
本来坚定的心在这一刻无情的再次挣扎,痛苦使得此时的袁谭看起来更加的不堪。
陈诺自袁谭一进来就已经察觉了袁谭的异样,他本以为,或许是因为他此时在青州的声望太甚了,一定是传到袁谭耳里,袁谭不舒服了,加上有人从旁离间,所以使得袁谭再也做不去,打上门来亲自向他问罪来了。他当然不想被动,是以,他抢在袁谭之前故意以齐桓公信任管仲的例子来劝说袁谭,目的不过是想要为他释然。
本来,他话都说到这一步了,想来袁谭也应该理解了。可袁谭,此时的神色反而更加的难看了,甚至带着厉色,这让陈诺很是不理解了:“他难道还是信不过我,非要逼得我解除兵权不可?不过,他这么做似乎太过绝了一些啊,他难道不懂狗急跳墙的道理?看来,拐弯抹角跟他废话下去他是不会直言了,只能是开门见山、敲山震虎了。”
陈诺想到这里,不等袁谭开口,又即哈哈一笑,装着什么事情也没有,突然伸手拍案,连连叫道:“恶来恶来!”他一叫,身在帐外的典韦立马应着声音,掀开帐门,屁颠屁颠的跑了进来:“主公,请吩咐!”陈诺又是伸手一拍帅案,拍的噗咚响,叫道:“吩咐个屁!我叫你们准备酒菜,都给老子准备好了没有,怎么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仍是没有动静,你们都他妈睡着啦,把本侯的话到底有没有当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