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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城,司徒王允府邸。
虽然已经入夜了,但司徒府邸仍是灯火通明,大厅内官吏齐聚,进行着紧张的商议。自北掖门诛杀董卓以来,王允以司徒录尚书事,俨然成了百官之首。这首恶董卓虽除,吕布等也已经派兵去郿坞抄没董卓家产、人口,但散落在外的西凉势力仍是不少,严重威胁着长安统治,对于是招抚还是诛杀,各官员是各执一词,拿不出一个令大家满意的办法。
有说董卓既然死了,那么其余西凉之辈当赦免之。王允听来,以手轻击木案,冷笑道:“要说来,董卓作乱,其余西凉之辈无非是胁从之人。既然是胁从之人,乃迫不得已而从之,实乃无心,当自无罪。既然无罪,如今无故赦免他们,这叫西凉等辈何以自安?如此一来,诏书下日,岂不是承认他们是有罪的吗?”
王允一席话出倒是让左右人等皆都是捋须闭目,想来也不是没有道理。
“然则,司徒大人您的意思是欲要赦免西凉等辈了?”
王允鼻子一哼,刚刚闭目,又即睁开眼来,赫然的看向说话人。那说话人不是别人,正是与他合谋诛讨董贼的尚书仆射士孙瑞。此人倒是乖巧,在诛杀董卓之后给他大官做,他却愣是不要,只接受了一些赏银,倒是一个懂得进退的人,王允对他还算是满意。不过,他王允此时听他说出此等话来,很是不然,开口说道:“尔说这些其心当可诛也!尔难道忘了当初洛阳是被何人所毁,天子是被何人所劫持,我等又是被何人胁迫到此?如此种种,难道不都是西凉等辈施诸在我等头上的吗?哼!你如今轻巧的说出赦免二字,当何以谢天子,何以谢天下?”
“可……”
士孙瑞的脸顿时一红,成了猪肝色。他很想咆哮而起,指斥他两句。这个老狐狸,他刚刚话里的意思是什么,既然你都亲口承认西凉等辈是被迫胁从的,是无罪的,如今又说这些,不是自打自脸么,真是可笑。只他刚欲开口驳斥,倒是被旁边尚书杨瓒及时轻咳了两声,将他话语止住。士孙瑞也是从他眼神里看出了大概,也即罢口了。当然,不是他怕了王允,实在是王允此人生来脾气奇臭,自认为对的那谁也别想说过他,跟他争论纯粹浪费口舌。
本来,王允此人在诛杀董卓之前,还知道隐忍,与董卓虚与委蛇,有脾气也引而不发。然而,自从杀了董卓后,自认为天下再无他忌惮之人,也就改不了骨子里那‘嫉恶如仇’的毛病。便是像蔡邕之死,人家因为董卓平时待他不错,对于他的死惋惜惋惜也是人之常情。可奈蔡邕还只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一句话也没说,便认为其心可诛,直接下付廷尉杀之。想来如此蛮狠之人,他士孙瑞实在没有必要继续与他做无谓的争论。
要说这尚书杨瓒,其实也是谋诛董卓的功臣之一,只是名不显罢了。他此时见士孙瑞神色不对,怕他顶撞了王允,假装咳嗽两声,把他的话打断,随即老好人的呵呵一笑,说道:“那么以司徒大人您的意思,对于这些西凉人当如何处置?”
他此话一出,众人目光都相继落在王允身上,王允伸手轻捋胡须,摆正了身姿,方才温吞的说道:“对于西凉之辈,可令其解散兵马,罢免其军,议其首罪!”
罢免其军,议其首罪!
自董卓之死,王允俨然为百官之首,他的话比天子都管用。他此句出,他人都是默然了下去。紧张的讨论了几天,今晚王允开口,这算是板上钉钉了吗?罢免其军可不可行当另说,只是议其首罪……难道还想追究那些领兵将军的罪责?可既然追究领兵将军的罪责,则他们会乖乖将军队遣散吗?
尚书杨瓒眉头一蹙,随即说道:“司徒大人,这罢免其军,只怕未必那么容易。要说来,西凉之辈素来畏惧关东兵马,若是让他们就地解散,只怕他们将是人人自危,不能安也。更何况,还要连带追究其首恶之罪。这罪可究,可他们的将军难道就能任由我等处置吗?以卑下之见,这赦免之词不提也罢,只要先行派任得力干将前往,接手了这支人马,就领其众,让其等留屯陕县一带,因以抚慰之,则暂时可安。”
“同时,又跟关东诸侯沟通,让他们在旁监视,以观其变。如此一来,一则可利用西凉人马提防关东之辈,二则可同时利用关东以震慑西凉,让他二者互相制衡,岂不更好?至于当初那些助纣为虐的西凉之辈,当徐徐解其职,安插朝廷人马,等到彻底掌控了这支军队,然后再议其罪,将其等押回长安也是不迟。”
诸人听来,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这样一来,既满足了王允不赦西凉人,又暂时安抚了西凉诸将,不使生叛乱之心。然而,王允听来只是摇了摇头,说道:“关东诸侯所举乃是义兵,不过吾之徒耳,何足惧哉?今若据陕地而守,虽然是安了西凉之心,同时则让关东诸侯心生疑惑,是不可取也!不过,杨尚书一句话倒是提醒了老夫,若是罢免其军的同时议论其将军之罪,则其将军未必肯从,如此这事情就不好办了。这样吧,但罢其兵,至于贼首人等,先不管他。想来贼首一旦兵马解除,便是孤家寡人,到时再行捉拿也就易如反掌耳!诸位以为如何?”
说了这么多,王允最后还是要罢免其军,听不下安抚的意见,众官也知再说无益,只能是相继点头,口称:“善!”
便是那尚书仆射士孙瑞,眼看着‘不赦西凉’已成事实,他也只能是缄默其口,转而问道:“陕县有董贼子婿牛辅驻守,其手上兵马不下数万人等,想要令其顺利解兵,非有能者不能为之。然此次传诏,不知司徒大人当以何人为使?”
王允尚未开口,倒是下首尚书杨瓒言道:“其他诸路兵马皆不足为惧,倒是如士孙大人所言,这陕县一路兵马过强,是不可等闲视之。依某看来,要想震慑住这帮贼人,非吕温侯不能成行。然则温侯目下已率部去了郿坞,有些不便,不过……算算时日大概也该回来了吧?”
杨瓒说着,看了旁边士孙瑞等人一眼,就见士孙瑞点头:“如不出意外当在这一两日之间了,想来若能让吕温侯亲自去这一趟,事情当可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