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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君前几日便在府中,不过只见了裴佳人,今日听说仙子病了,便要来看看。”兰君一边铺床,一边这样说。
她将床上原本青灰色的锦缎换成了更有挑逗意味的桃红底金线绣花的缎料,并神色严谨地挑选着晚上要燃起的香薰,看上去对自己的主子能不能一击得宠相当在意。
——令人难以捉摸的少女啊。何所思不禁在心中对她下了这样的定义。
一时之间他比先前还要惆怅了,看上去自己若是不解决眼前的状况,恐怕广裕仙君便会是自己唯一能见到的雄性动物了。
在何所思还是何所思的时候,他与广裕仙君虽然积怨已久,却只对广裕仙君有过短暂的一瞥,那是他还是个筑基修士的时候,作为仆从跟随一个元婴老怪参加一场宗门宴席,路上偶遇广裕仙君,老怪的车辇便远远避让,那时他还并不知道广裕仙君是个什么样的身份,掀起车帘便向外望去,那是他唯一一次远远看见了广裕仙君的身形,便立马被老怪揪到了一边,叫他不准再看。
虽然外界盛传他现在是广裕仙君唯一的对手——或者说广裕仙君是他唯一的对手,但是其实他并没有和广裕仙君有过直接的接触,倒是和广裕仙门的大小附属宗门摩擦不断,很是有过几场恶战。
没有来由的,何所思觉得广裕仙君是躲着自己,但是这想法实在太没有道理,何所思觉得这是自己过分自恋的产物。
而现在,所谓宿命的对手,终于要见面了。
——虽然见面的方式令何所思一点都不愉快。
直至红霞漫天之时,广裕仙君也并没有来,因为兰君说过仙君从不在佳人的院子里过夜,何所思本以为他并不会再来,准备沐浴的时候,下人却来通传——
“佳人,仙君来了。”
浴桶就在卧室隔间,所以何所思还算从容,穿了里衣后又匆匆披上绀青色的长袍,将被水汽染湿的长发随意撩到一边,关上小隔间的门的时候,一道颀长的身影,便站在了门口。
并没有直接进来,虽然面对着名义上的姬妾,对方还是不慌不忙地敲了敲门。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每次三下,敲了三次之后,对方便收了手,静静地等在了门口。
啊,还有点小紧张呢。何所思想。
他的目光下意识扫视房间内的布局,从立在门口插着花枝的高大花瓶到了虚掩上的窗扉,看见月光如流水般从窗缝倾泻,与室内昏黄的灯光相接,这才意识到就算真的找到了危急时刻逃跑的路线,以他目前这具玉安霖身体的修为,也绝对不可能逃出广裕仙君的手掌心。
所以说,无解。
为今之计,只有完全杜绝广裕仙君发现他并非玉安霖这件事。
苦笑在站在门口的时候褪去了,仅仅是一瞬间,少女的体态神色都有了叫人说不出来的改变,先前还偏向冷硬的气质瞬间柔美起来,然后何所思打开了门。
门口站的是一个高大的青年,比起玉安霖来整整高了一头,以至于猝不及防之下,装在玉安霖壳子里的何所思,第一眼只看到了对方胸口前交叠的灰色前襟——何所思并没有仰头看人的习惯。
反应过来的何所思连忙后退了几步,将对方迎进来的同时,也看见了对方的面孔。
昏黄灯光下如同蜜糖一般的肌肤之上,何所思一眼看到的,便是那双漆黑幽深的双眸,本着对自己现在角色设定的尊重,他很快移开的目光,只笼统分辨出眼前的男子毫无疑问地能归为貌美的范畴——何所思觉得自己没用错词,与其用所谓玉树临风帅气英俊来形容,对方更趋于一种雌雄不辨的中性的美丽,柔和的面庞上是凌厉的眉眼,然而神色中并没有带上逼人的气势,反而平和的像是缓缓流动的湖水。
何所思想从他的步伐举动中简单分辨出这是个什么样的人,一眼看去,却意外的什么都看不出来,对方应当没有什么习惯的小动作,本身亦是气息内敛,浑然天成,举止行云流水,像是一幅完美的画卷,总体看来,何所思觉得这是至今为止他见过最有仙气的修士。
何所思倒了杯茶,微笑着对这位久闻其名的仙君说:“烦扰仙君,我已经好多了。”
应该不是错觉,何所思觉得这位有着数十位美丽姬妾的广裕仙君,似乎因为这个笑容而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实际上,虽然努力显得正常,何所思还是发现对方不动声色地走到了远离她的地方坐了下来。
坐下来后,他开口道:“并非不想来看望你,只是总是有零碎琐事,最后难以脱身。”这样说着,似乎是想露出笑容来一般牵了牵嘴角,最后露出的却是让人难以形容的哭笑不得的尴尬神色——虽然就算是这样的表情也是美的。
何所思瞬间被勾起了兴趣,他想象中的广裕仙君绝不是这副样子的,就算不是王霸之气四露的高冷形象,面对自己的姬妾的时候也绝不会那么明显的紧张。
左右没什么事,研究一下夫君……咳,对手,似乎也挺有趣的。
何所思便把本来要放在桌上的茶拿在了手中,大大方方地走近了广裕仙君,将茶杯递到了他的跟前,柔声道:“喝茶么,仙君?”这么说着的同时,身体已自然而然地靠过去。
轻不可闻的,广裕仙君倒抽了一口冷气,但意外的是,这之后广裕仙君居然没有躲,虽然肌肉已显而易见的紧绷起来,表情也愈发僵硬,就像是战斗中的一触即发,但是结果仍是稳如磐石地坐在原地。
何所思有些吃惊,但他自然没有打算真倒在一个男人的怀里,没有得到有趣的反应,见广裕仙君接过了茶,便虚晃了下身子,准备坐到一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