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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先一步离开之后,谢南安本也准备告辞,却被边韶出声留了下来。
“南安,你可是对绮年不满意?”
边韶懒洋洋笑着,问出来的问题偏偏异常直接。谢南安脚下一顿,面上不动声色,平素瞧来略嫌孤傲的眼中,却有些矛盾之意掠过。
他知道,方才二皇子提及婚事时,他的迟疑被边韶看出来了。
按理说,他对边绮年不该有什么不满意才对。
堂堂大长公主与忠奋侯的嫡亲女儿,当朝女帝宠爱的外甥女,家世显赫,貌美如花,纵然性子有些小骄纵,但在他面前从来是千依百顺的。
何况边彦还对谢家有恩,当年谢父的冤屈,若非边彦插手,纵然以死明志,也无法洗刷干净。
他的母亲也很满意边绮年。
于情于利,边绮年都该是个极佳的妻子人选。
这些年来,他对旁的女子不假辞色,独独容忍一个边绮年缠在身边,除了顾忌边彦和边韶的情分以外,不也是因为他早就认定,若无意外,自己都会迎娶边绮年吗?
在他的血脉之中,与生俱来的使命,是谢家的荣辱兴衰。
至于他个人的婚事,娶谁都是娶,边绮年已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可不知怎的,听二皇子打趣起他和边绮年的婚事,他心头第一瞬间涌起的,竟然是些许不明显的抵触与迟疑。
再之后,一个闪神,他脑子里竟然跳出来了杜妍的脸。
玉堂殿内,她强拽了他的手臂,语气蛮横地与他道,他对她有恩,她不惜一切也当报答他。
继而是在西山书肆内,她笑意盈盈,眉眼不见平日的精明,却平添几分娇俏。
她让他陪她看西山景致,她几乎懂他每一句话的意思,她了解他的口味喜好。
她仿佛是他多年的旧友。
她与边绮年那样的女子全然不同,一眼看不透,明知道透着危险,却莫名想要看清楚。
他不喜欢被谁牵着走的感觉,可谁若一味顺着他依附着他,似乎也不是他的喜好。
谢南安想,自己大约是魔怔了。
要不然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想到杜妍呢?
别提他与她之间在这一桩科场舞弊案之前,近乎陌路人。就单单论杜妍的声名行径,他与她也应当是两路人。
他如今在清流人士之中已有威望,可这威望一旦沾染上杜妍,瞬间就如同白纸染墨。
更何况,在他心底深处,对杜妍给他的报恩说辞,隐约是怀疑的。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何时施过恩给她。
谢南安面上一闪而过的矛盾,被边韶通通看在了眼里。
“南安,你近日可有些不对劲,怎么着,莫不是和杜妍走得近些,被她影响的缘故?”
边韶似玩笑非玩笑的话语里,夹杂着一些试探,还有些微利的刺意。
谢南安这一朝拧起了眉头,“阿韶,莫要开这种玩笑,我与杜妍不过点头之交。”
他避开了边绮年不谈。
也不愿意过深谈论杜妍。
边韶瞧他一眼,面上依旧是笑,“南安,你一贯不喜欢女人黏你,大概也不知道,这有些女人玩起手段来,要比男的还狠上百倍千倍。有时候你一个不留神,便已经着了道。”
边韶意有所指,谢南安未曾接话。
边韶也不指望他的应答,只拿手指敲着桌案,压低了声音继续道:“旁的女人尚且不必说,我那位姨母,便是极好的证明。想帝君当初何等人物,现如今,呵……”边韶说到这,满眼嘲弄地哼笑了一声,“将人扶上位,替人养女儿,转眼却被斩了羽翼夺了权,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受宠。这般光景,想必二十年前的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吧?”
若说边韶之前尚是试探,而现在这一番话,却有些逾越了。
女帝当年的上位史,民间流传了若干版本。
有的说她是顺应天命,力挽狂澜,救梁朝于危难之中的。
也有的说她心狠手辣,弑兄杀弟,出卖色相,强抢帝位。
但不管流传的这些故事版本哪些真哪些假,时间往前推二十来年,梁朝的确未有女子登顶的前例,女帝当初也只是个公主,哪怕再受宠,往上有兄长,之下有弟弟,怎么也排不到她上位。
而二皇子的生父,如今居于深宫之中少有露面的帝君,却是当初权势倾天下的异姓王,战功彪炳,手握天下半数军马。
可以说,女帝能够上位,帝君功不可没。
但是在女帝生下二皇子后,帝君手中的权力却一点点被夺了去,再往后,帝君连在朝堂之上露面的机会都少了,整日在宫闱之中,据说这些年,连身子骨都越发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