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入京(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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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鸾却知道自家要北上还要靠人家多多照应,虽然觉得好笑,还是好脾气地跟那卞家子弟寒暄,自称姓张,名晓鸣,今年十五岁了(她个子长得高,倒也没引人怀疑),家乡在京城附近的江宁,家里是做生意的有个伯父从军,曾经做过卞副使的手下,很受器重,眼下正在外地做官。去年秋天时父亲听说广东洋货好,便过去打算进一批货,只是不慎感染了时疫,又遇上庸医,居然一病病死了,她陪着母亲过去料理丧事,因担心时疫会有后患只能将父亲尸首火化了带回家乡,幸好伯父的老上司在广州为官,帮了大忙,又担心他们孀妻弱子回乡不便,派了家人护送,又托付族人,实在是天大的恩情,云云。

那卞家子弟听了心里的好奇便几乎消失殆尽,见明鸾说话确实带有江宁口音,也没怀疑又觉得与商家来往有失身份,之后就没再跟明鸾见面了。等他们夫妻起程上京时,明知道卞副使派的家人已经折返了,也没请明鸾母女同行,只让他们主仆六人远远缀在后面,一应食宿都得自理。

明鸾与陈氏对此都并不在意,只有赵叔赵婶私下曾经抱怨过,觉得卞家人太过冷淡了,但明鸾劝他们:“他家愿意捎带上我们,就已经是帮了大忙了。有他们在前头开路等闲肖小也不敢跑出来找我们的麻烦,过路的文书卞大人也都准备好了,其他的事我们自己就能料理,不必处处麻烦人家。欠了人情,将来可不好还呢。”陈氏也是这么想的,赵叔赵婶就没再说什么。

有卞家人在前头开路他们这一行确实顺利。有需要出面办事的,老松头与赵叔都包了,路上的食宿虽然花费大些,但也都在他们的承担范围内。若说有什么不足之处,{就是卞家那位奶奶路上无聊了,会请陈氏过去说说话,曾经非议过明鸾,说她一个男孩子,都十五岁了,怎么还天天窝在马车里,不象其他男人一样骑马。陈氏只能干笑两声,推说儿子身体弱,天气冷,怕他着凉,因此不叫他骑马。她回去后跟女儿说起,明鸾觉得这样下去可能会引人怀疑,便偶尔也到车厢外头来,坐在车辕上看看风景,摆一摆男孩子的姿势,虽然那样的后果是她吃了一肚子冷风,胸闷得紧。

正月过去,二月二龙抬头,他们终于到达了京城附近的江宁。明鸾没忘记自己跟卞家人提过自家是江宁人,便拉着陈氏与他们告别了,看着他们走远,方才驾着马车,绕了个圈,寻一处客店住下,然后打听京城里的消息。

这段日子他们一直在赶路,对南京城里局势了解不够,没想到那里早已风起云涌,乱象丛生。

据说由于宗室皇亲的反弹,建文帝遭受了极大的压力,后来不知怎的,有人捅出了“真相”,指当初对几位藩王下毒手的并不是皇帝派去的人,而是冯家的爪牙,原因是这几个藩王都曾经在朝廷上跟冯家父子作过对,而且他们都与大皇子关系更亲近。这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一时间,朝野上下请求废后与惩处冯家的呼声大涨。

建文帝有些招架不住,就打算稍稍让一步,先把大皇子的储君之位定下来再说。偏偏在这时候,冯家人昏了头,居然让冯兆东在广西拥兵自重,再联合金山卫等几处亲信把持的军队,要逼皇帝废大皇子为庶人,立二皇子为储。眼下燕王拥太孙为君,兴兵南下,建文帝正要依靠这几处大军抵挡他们的攻势,却忽然被冯家从背后捅了一刀,自然大怒。他正要治冯家人的罪,大皇子却在这时候被人揭发在府中藏了龙袍,有叛逆之心,冯皇后联合了部分宗室勋贵要求建文帝治大皇子死罪,建文帝有心要保大皇子,只能松口答应立二皇子为储,并将大皇子软禁在王府里。冯家人见状,便也让了一步,示意冯兆东停止行动,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冯兆东手下的大军不但没有听从号令,反而还干净利落地清除了安南最后一点叛臣势力,然后全军开拔,返回广西境内,夺了原本广西指挥使司的大权,彻底控制了西南大军,甚至还有向广东、湖广、云贵渗透的趋势。

建文帝见状便向冯家兴师问罪,而就在这时,先前上旨要求废号与惩处冯家的几个带头的大臣与宗室纷纷遇袭,三死七伤,从现场留下的痕迹看,很有可能是冯家死士所为。冯家再次掀起朝野的极大不满,又有人揭破二皇子曾经跟几名勋贵子弟在京城里谋害人命,死者也是高门大户出身,然后二皇子身边的近侍向建文帝告状,说小主人每天晚上都在诅咒皇帝早死,说完就一头撞向柱子死了。建文帝带人去搜查二皇子寝宫,果然搜出了巫蛊之物,当即大发雷霆,不肯听闻讯赶来的冯皇后求情,便命人将二皇子押送宗人府审问。不过,这个案子至今还没有下文,因为建文帝病了,两个儿子都有不臣嫌疑,妻子与岳家更是居心叵测,加上近日燕王大军南下,渐渐靠近京城,冯家却还要在紧要关头拥兵自重,为了私心不肯出力,他忧心过重,就病倒了。而在他病倒之后,冯家老爷子因为官拜太子太保,又是国丈,受冯皇后托付接手朝政,二皇子也被人从宗人府放了出来,眼下冯家正在朝上设法定大皇子的罪,听说有大臣意图向建文帝通风报信,但还未到达寝宫就被卫兵杀了。

陈氏听了这些消息,忧心忡忡:“这分明是冯家人在捣鬼!当年先帝病重时,他们就这么干过,如今只怕又想重施故伎了。”

明鸾冷笑道:“这就叫因果报应,谁叫建文帝自个儿做了坏事,如今他的儿子也这么搞,分明是有样学样!母亲别管他们了,先打听祖父他们的下落是正经。”

陈氏忙道:“当初罗吉先生倒是留了个地址下来,只是我不大认得,要不咱们先派人去探探路?就怕京城内外局势紧张,见了咱们是外来的生人,会起疑心。”

明鸾便道:“开春后进京的人也不少,客商也好,探亲的人也罢,咱们又不进京,怕他怎的?我看江宁离京城挺近的,这边还算太平,不如母亲先在这里住些日子,我带着松叔先到那庄子上探一探?”

陈氏犹豫,明鸾再三保证只是探路,绝不会多事,她便只好应了。明鸾就带着老松头前往京城,在南郊找到了罗吉所说的那个庄子。只是她在庄外观察了半日,总觉得那庄子有些古怪,庄中的人似乎跟一般的村民不大一样,连说话做事,也没有庄稼人的模样。明鸾心中存疑,也不敢轻举妄动,便打算先回江宁跟陈氏商量商量再说。

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开之际,京城方向来了几匹马,飞奔进庄。她眼尖地发现第二匹马上坐的人有些眼熟,仔细一看,可不正是朱翰之可是,他的脸上怎么没有了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