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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炎炎。
张蜻蜓出门的时候,还在嫌弃那几滴惹事的雨,可是真等着烈日当头,她算是怀念起人家的好处了。
狠狠抹一把额头的汗,也顾不得劳什子形象,把本已在颠簸的车上晃得散乱的发髻扯开,如寻常民妇般胡乱拿头巾随手包了个髻挽上,倒觉得凉快不少。
扶着车壁,把脸色发白,捂着嘴欲呕未呕的周奶娘扶到窗口,“靠在这儿,多少舒服些。”
周奶娘这一路可真遭老鼻子罪了自从追上了萧森的队伍,就拖着他们一路跑。那些当兵的虽然拖了那么多的粮草缁重,但速度可真不慢。她们纵是坐在马车上,也得保持相当的速度,才能跟得上。
天气这么热,又坐在车厢里,更觉气闷。周奶娘毕竟多年在大户人家安稳逸惯了,极不适应,从出发到如今,几乎是天天晕,天天吐。
故此张蜻蜓把车门窗全都不顾形象的打开,周奶娘也讲究不了这么多了。在活受罪面前,人还是本能的愿意选择舒服的。
其实难受的也不只她,绿枝都坐到车门外去了,只是张蜻蜓顾忌着形象,不曾出去。表面上说,是让周奶娘来照顾她。这一路倒好,成了张蜻蜓伺候她了。周奶娘是越心急,越使不出力气,每天坐在车上,就跟扒她一层皮似的难受。
在张蜻蜓手中喝了杯凉茶,周奶娘满怀歉意,“这些天,可真是辛苦你了。”
“没事。”张蜻蜓把茶杯收起,宽她的心,“从前总是麻烦你照顾我,我这两天也算不得。等再熬过这几天,习惯就好了。要不要含片酸梅?”
周奶娘无力的摆了摆手,靠着车窗,想迫使睡一会儿也是好的。
张蜻蜓往车外观瞧,就见其他几人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胡惜容毕竟体弱,早就歇菜了,不过她长期卧病在床惯了,既然坐着难受,就老老实实躺着,虽然同样犯晕,倒不觉得太过难受。
谢素馨勉强撑着,只是那形容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至于祝心辰,她是适应得最好的,从前在家也是野惯了,车里闷就改了男装骑在马上,倒还轻松。
郎世明开头还兴冲冲的也骑了两日马,可是很快就给颠得骨头疼,老老实实一样坐车去了。
张蜻蜓眼神往旁边一瞟,瞧着董少泉一身的汗流浃背,却仍是端坐马上,不由心下叹服。他也是头一回出这么远的门,可是骑这么长的马,却是一声都没吭过。
胡惜容几次三番的让他到郎世明的车上去歇歇,可董少泉为了护卫她,半步也不曾离开。只笑笑说,“习惯就好。”
要说起他来,还算是事出有因,只是那夏仲和也这么不离不弃的跟着,倒当真让张蜻蜓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这小子还真挺有韧性,又能吃苦的,做人也还算守礼,跟来这么些天,从来没有过半分逾矩。
不过他越是能隐忍,就越招人讨厌。张蜻蜓觉得象他这种人,肯定有更大的阴谋。所以一定要提高警惕,否则等他使起坏来,那就防不胜防了。
张蜻蜓正在脑子里畅想着各种手段来陷害夏仲和,打发无聊的路程,却见金嬷嬷又冲着董少泉嚷嚷起来,“这么热的天,连壶茶水也没有,想渴死我家么?”
董少泉也不动怒,习以为常的嗯了一声,命小厮去取水来。
可金嬷嬷却不满意,“这茶水喝多了,也伤脾胃,就不能去买些瓜果来消暑解渴?”
这老刁奴还真当是个人物了么?张蜻蜓很是不忿。不是他们没有钱买瓜果,也不是这一路没有瓜果售卖,就他们今儿还经过一片好大的西瓜田来着。只是他们现在跟着军队一起前进,若是他们买了瓜果来享用,让那些将士们看着作何感想?
她们坐在车里,条件已经比那些押粮赶路的将士们好了许多,故此除了一些必要的糕饼茶水,再不会弄其他。
就算娇生惯养如郎世明等人,都克服了下来,不说与将士们同甘共苦,起码不会当着人家的面去吃香的喝辣的。偏这金嬷嬷一路多事,不是挑三,就是拣四,拿着鸡毛当令箭,极是讨嫌。
董少泉这些天来虽然隐忍不发,但也仅限于可以满足的情况下,若是提这些无理取闹的要求,他是一概装聋作哑,置若罔闻。
金嬷嬷见半天小厮仍旧只提了壶水来,极是不满,假意失手,连壶掼在地下,瞬间泼洒开来,滚一身的泥沙。
天气本来就热,这老刁妇还给人添堵张蜻蜓恼怒的一拍车窗,出声了,“提壶水都能洒了,看来嬷嬷身子很虚啊。我看,您还是赶紧下来跑几步,练练腿脚,否则再这么下去,恐怕连饭菜也吃不下了。”
“你……”金嬷嬷狠狠的剜了张蜻蜓一眼,到底她是个主子,不敢正面交锋,只能阴阳怪气的道,“谢谢二少关心了。只是现就有我家表少爷跟着,他可是明堂正道的大夫,有事都能照应着,不劳您费心是不是啊,表少爷?”
夏仲和迟疑一晌,瞧瞧左右的波涛暗涌,决定实话实说,“嬷嬷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实在没有虚弱之症……”
“听见没?二少,老奴可好得很呢”金嬷嬷得意的把话打断,发出一阵极其高亢的锐利笑声。
果然不是好鸟张蜻蜓瞪着夏仲和,却听他话锋一转,“不过,这旅行途中,本就劳累,确实不宜进食瓜果这些寒凉之物,免伤脾胃。就是饮茶,也以清淡为佳。”
这算?两不得罪么?张蜻蜓不领他的情,金嬷嬷也觉有些无趣。这一路上,她已经制造好些机会给夏仲和。可他呢,也不说领情,也不说不领情,就是这么温吞水的吊着,也不知是天生胆小,还是没有气魄,让人瞧着好生心烦。
他们这儿正闹哄哄着,忽见李思靖满头大汗的赶了,“夏大夫,前面有几匹马好象中暑了,口吐白沫走不动道。喂了水喝也不中用,能麻烦您去看下么?”
他这话说得很是客气,世人尊重医生,却不大瞧得起兽医,要说,他们这些当兵的也多多少少懂一些医治马的土方子,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也不会转过头来求夏仲和。毕竟是皇上预备役的未来御医,肯来替马治病么?
夏仲和却没有犹豫,立即打马上前,“快,带我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