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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说的法子其实简单到了极点,甚至有点可笑。
说白了就是有多大的家当就办多大的宴席。
在刀把村的时候,哪年不是精打细算的过日子?可家里的粮食还是不够。不要说是坚持到来年收获季节,就是能支撑过年的时候都不多。
庄户人家自然是有庄户人家的法子,大活人怎么也不能给尿憋死。
娥子一家人好几口子,一年的嚼裹少不得要十石八石的,再也不能少了。可这十几年来,到了秋后,能剩下五石粮食就是绝对的丰年,值得庆贺一番。
一家子过日子,总是要吃饭的,那剩下的那点窟窿如何填补?
这就体现出中国农民所特有的智慧了。
家里有三石粮食还是五石粮食,都不是最紧要的。最关键的是在这些粮食的支撑之下要做些什么。
秋后就是冬闲,可庄户人家什么时候也没有真正的闲下来过。
家里的男人们都是怀里揣上几个干粮,就钻了深山老林子,不管是提着叉子捕猎还是用篓子围塘鱼,反正就是不能闲着。在山里碰到啥就吃啥,不仅节省了家里的粮食,更主要是创造了收入。
收获回来地皮筒子和兽肉干鱼都不是庄户人自己享用地。稍微处理之后就可以拿到城里变卖了。换成粗粮继续维持。一张不算特别坏地皮。能换小半口袋高粱哩。要是能猎住个狐子什么地。可就是烧高香了。起码能顶俩月地嚼裹。
要是能碰到去口外地老客。那就更简单了。
跟着这些来往于长城内外地商贩们往来一回。连一个干粮饼子也不必揣。就是跟着人家做些搬搬抬抬地力气活。几个月不会饿肚子不说。等开了春儿回来地时候。口袋里还能多一角半角地银子……
这么浅显地道理其实就是在说两件事情:
其一就是把不是必需地物品转化成为必需品。
其二就是让有能力创造价值地那一部分人口。为另外一部分没有能力创造价值地人口创造出维持生计地口粮。
完全没有必要把眼光放在盯着一个地方不放。
赴死军还是可以拿出一些精巧的玩意儿的,自然有法子把这里多人口中相当一部分利用起来。
李四已经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行,娥子算是给我提了个醒儿,我晓得以后怎么办了。”李四笑呵呵地称赞一声,旋即说道:“我估摸着镇南那小子挨揍也挨饱了,让他先送你回去吧,我还要做事情呢……”
“我再坐一会儿才走,”娥子也是憨脾气,不找那些花俏的借口,直接就说自己不想走:“我哥还晓得陪我嫂子和侄儿哩,我咋就不能在四叔这里坐会儿?刚才那个顶让人讨厌的魏老鼠就和你絮叨了老半天,也没有见四叔撵他走,怎我一来就要撵哩?”
李四大笑:“原来魏无牙和我说话的时候你就在外面了……”
“是呐,把外头的蚊子喂饱了”娥子指着自己脸上的肿包说道:“七月地蚊子是铁嘴儿,八月的蚊子是钢腿儿,四叔看看,这都是蚊子咬的哩……”
“哈哈,魏老鼠……很适合魏无牙呢,哈哈,这样地名字也只有你才想的出来,你为何厌他?”
“这个魏老鼠,总没有个正形,还有顺手牵羊的毛病,去年还偷过我家的腊肉,叫我娘追了好几条街……”娥子气呼呼地说道:“他可不就是一只老鼠么?老鼠还有不惹人厌的?”
无论是个人形象,还是做事风格,魏无牙确实有点象见不得光的地鼠。只不过李四很清楚老神棍是怎么样的一只老鼠,这只老鼠绝对是一只牙尖爪利的硕鼠……
“行,随便你吧,我忙我的,你坐你地,啥时候你要做坐不住了,就自己回家去。”
手头上大大小小的事情也不知道有多少,和这个丫头絮叨几句也就算是休息了。李四也不拿娥子当什么外人,径直忙自己地事情。
终究是孩子心性,看着四叔忙碌了一会儿,她自己也就坐不住了,忍不住的没话儿找话儿:“我娘说让我学认字儿哩,还找了几本书给我,可我就是学不进去,这都好几天才学会一句……”
“哦,学会了哪一句?”李四头也没有抬地随口一问。
“人之初,性本善,这句的意思就是说这人呐,在开始地时候都是好的……”
“哈哈,你甭给我说文解字儿了,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比你知道,”三字经啥的都是几岁孩子的启蒙之书,娥子现在才学会了这么一句,李四大笑着问道:“记住了就好,可会写了?”
“会在沙上写个‘人’字儿,在纸上就写不出了。我娘连一个字也不认的,却逼着我学……”
“哈哈,你这脾气就不是能坐下来读书的那种人,”这个时代,穷人家的孩子,尤其是女孩子,能认字的百中无一。至于通读《孝经》《女儿经》这类简单读物,甚至能活用其中经典者,就绝对是四里八乡的才女了:“你要是真的想认字读书,那就学一学,若是不想学,也就罢了。
这个时代,读书的未必就真懂什么大道理……”
“对哩,对哩,”娥子赶紧附和四叔的这个观点,小脑袋瓜子点的如同鸡啄碎米一般,嘿嘿笑着说道:“我根本就不想认什么字儿读什么书,又当不得饭吃。一见到书本那些劳什子的物件儿,我就犯瞌睡。今天四叔都这么说了,以后我就拿四叔的话堵我娘的嘴……”
“哈哈,你这丫头,是拿我当挡箭牌了。”对于这种小孩子的把戏,李四也只是置之一笑而已。
“四叔现在是大英雄了,是大元帅了,是岳爷爷一般的人物……”
一说起岳武穆岳爷爷,娥子的眼睛里都带着异样的身材。
李四心中不住叹息。
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所走的道路和岳爷爷其实是不一样地,根本也没有想过如岳武穆那般留名青史。现在的人们还是把自己看成是国朝的岳武穆,等到了最后,不是遗臭万年就已经是很知足了……
以自己的所作所为,注定是留不下什么好名声的。每当有人这么说起的时候,李四心头总是泛起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恶魔身影……
“别拿我和岳爷爷相比,比不得,”李四面色之上都是肃穆神色:“以后都不要这么说了。”
娥子正说的眉飞色舞,忽然看见四叔这般神色,俏皮的把脖子一缩:“不管和谁比,四叔都是大元帅了。这个天下地大将军里头,掰着手指头也数不出第二个四叔这样的。我娘说四叔现在的名望和身份,身边的人儿要不就是能征惯战的猛将,要不就是知书达理的清贵。我这样大字不识……只认一个字儿地丫头会降了四叔的身份……”
李四明白路大嫂在顾虑什么。
要说和岳武穆相比,李四就是羞死也不敢。可
件事情,还是敢拍胸脯子的:“不管你娘怎么想,了,东海干了,四叔说过地话儿也是绝对算数的……”
娥子绕了好几个圈子,等的就是这句话。
李四亲口说出,心里也是着实欢喜,脸上腾腾的烧,眉目之间都是满满奕奕地,忍不住站起身想要抱一抱这个四叔,终究是没有敢做。只是低着脑袋如蚊子叫唤一般的小声说道:“我就晓得四叔不会看我不起的,俺信得过四叔。四叔,你说过三年的哦,现如今还有两年多一点,四叔可莫忘记了……”
李四到底是年岁大了许多,伸手摸摸娥子的头发,轻声说道:“四叔记的很清楚呢,只怕到时候娥子你看四叔不起。到时候你若是悔了,四叔也不怨你……”
“俺才不会悔,绝不会悔……”娥子鼓足了勇气在李四身边微微靠了一靠,又不敢有什么温存地举动,满面欢喜的说道:“四叔是大英雄呢,俺欢喜地紧了,真的是很欢喜……”
在这个最为温馨地时刻,李四总是感觉自己是个骗子,骗了这么多的人。
用各种手段和心计一手打造了赴死军,让这么多人付出莫大地牺牲,让全天下把自己当成了英雄……
在这个狗日的世道,如果这些手段是必需的话,还不算是太牵强。可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只有李四一个人知道。
每当想起这个最终目标,连李四自己也有毛骨悚然的感觉。
甚至有无数次的怀疑:这么做是不是赌的太大了,是不是值得?当所有带着血腥味道的筹码押上之后,自己也就成了……
打鞑子回老家?以现有的实力,以自己的能力,最多三年,甚至连三年也用不了,李四就有和满清硬碰的能力。李四所想可不是仅把鞑子打回老家这么简单,若是仅仅如此,当时就留在南都了。
若是小皇帝不行,就是改朝换代,也不是很困难的事情,再有五年的发展,应该可以实现。
以李四现有的实力和发展速度,无论是反清还的覆明,都不是很大的问题。
迄今为止,赴死军的高速发展都是依靠李四本人对于大势的把握,每一次大变都利益到了极限,终于成就就今天的自己和今天的赴死军。
但是蝴蝶翅膀底下已经是改天换地的风雷,但李四已经成了气候,正式登上了这个时代的大舞台,以后完全可以依靠自己了。
“若仅仅是反清,亦或仅仅是覆明,这该多好,多简单……”
……
仅仅隔了没有几日,由都帅李四亲自签书的捐爵令就崭新出炉了。
花钱买官儿这种勾当由来已久,据说是始自秦朝,不过也没有人关心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反正无论唐宋,就是大明国朝也有捐款纳官者,朝廷里还专门有捐科衙门。
卖官鬻爵的事情哪朝也没有少过,尤其是在南北两都附近,那些个有身价的大户哪个不是有这样那样的官衔儿在身?
当然能不能补实缺,什么时候才能补上,那就是另外一说了。
在这样的年月,正经科举出身受朝廷重用的官儿也不老少,这些根子正牌子硬地官儿还朝不保夕呢,捐来的候补官儿也没有几个人真就当回子事情。
要说捐官儿的也不少,真正的豪门可不在乎这个。也只有那些有钱没有地方花的暴发户,才想着花点银子捐个官老爷的头衔儿,然后三辈子也等不到放实缺。更多的一部分则是给家里故去的老人们捐个一官半职,要不然墓碑上还是一介白身,看着也不光彩。
在宋元明三代,给死人捐官儿的事情占了不小地比例,这种事情最受双方欢迎了。
反正也是花银子买面子而已,只要白花花的银子洒出去,就能换回来一官半职,无论是老人的墓碑还是家里的族谱上,都有光鲜亮丽的一笔。至于卖官的也喜欢,官都卖给死人了,也不必想着再放什么缺,也简单省事儿不是?
不过淮西李帅放出地捐爵令和以前的多有不同。
在淮西李帅的地盘上,真正地大官实官,是不准备卖的。以前的捐官令是花出了银子,买回来实实在在的官职,哪怕就是个永远也补不了缺地虚衔,起码朝廷里有这个职位。
可李四李大都帅弄出来的这些官职,看着就让人赶到匪夷所思。
说府下的通判一职吧,从来就是无定员的正六品,说有实权就有实权,要想让你没有实权还真就一点儿没有,属于上下都够不到的那种。
这通判本身就是个副职,可李四倒好,又弄出了个副职当中的副职——同知通判。
从史书有载以来,就从来也没有听说过通判里头还有什么同知地,就是国朝也没有这个官衔,究竟是几品几级,又享受什么样的待遇,谁也搞不明白。
说白了就是府下地跑腿儿手下的那种跑腿儿呗,大伙儿也不知道这么理解对不对,可字面儿上就是这么个意思。
就这么一个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地官职,价码儿可不低。
每年两千六百两纹银,或者一千两百石精米,都行。你要是一下子捐五年的任期,还可以打折。
捐官本来就是一次性地终身买断,哪里听说过分年付款的?我掏那么多银子买了这么个副职里头的副职,除了跑腿儿之外没有任何的权利,下的本钱也捞不回来呀?而且还是冤大头的价格。更主要的是还需要每年掏钱买,万一明年我要不想买了,连这个双重副职的空头官职都没有了。
庐州府下各州各县,都在腹诽李四的这种捐爵方式,这哪里是买卖?和明抢也差不多了。
这简直就是糊弄傻子的嘛,只有真正的傻脑壳才会去买。
可这种傻脑壳的家伙还就真有,而且数目不在少数。
最让人惊奇的就是,这种傻人还有扎堆儿的趋势。整个庐州这样的傻子也没有出几个,十好几个同知通判都出在凤阳府了,难道太祖的龙兴之就出这种连账也算不清楚的傻子?
按照捐爵令捐来的官爵,赴死军会极力保护其财产和田地,并且保护其人身安全。当都帅府宣布出这点的时候,大伙儿总算是明白了。
淮西南部是赴死军新收进来的地盘儿,又是大明朝的龙兴所在,各种豪富之家还能少了?这种人家可都是地方上的大族,家底雄厚着呢,也根本就不在乎这种可有可无的所谓官职。之所以心甘情愿的掏出白花花的银子买一个狗屁也不是的官职,就是害怕赴死军重施故技。
赴死军对于地方上的豪强大族,一向都是用绳子加刀子的方法来处理,说清理还是轻的,基本上就是清洗。轻者抄没家财,重者连脑袋也保不住。赴死军一路走来,身后留下的可是一一串儿带着血的脚印子。
谁的血?
都是地方士绅大户
。
赴死军的杀伐之气从来就没有软下去过,几十万的清军都杀干净了,差一点连南都都进去,还忌惮这些地方上的大户?
眼看着呜洋呜洋的流民进来,大伙儿都在担心一件事情:赴死军为了让这些流民活下来,在淮扬都杀的血流成河了,要是粮食等物资不够,根本就不介意再一次在内部强行分配一次。
至于怎么分配?大伙儿心里都有数。
那些个贫苦人家不怕赴死军,这些豪富大族可就真是坐在火炉子上了。每天都是关门闭户地吃斋念佛,唯恐哪一天门口就出现身穿土黄色军装的赴死军战士。
因为熟知道赴死军的政策,这些大户一想到土黄色军装,腿肚子都转筋。
家里就是有几个私兵,谁敢和赴死军叫板?赶紧把尾巴夹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