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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糖未及擦干慌忙间淌下的泪,已然听见,旁侧墓室报来平安与方位的叩击声。
没她在侧,纪二穿行的速度显然快了许多,第二间墓室随即又起叩击声,紧挨着的是那七声短叩,唐糖急急回应了三下,攀身去扳右上方的那柄碧玉鸱尾龙头闸。
“哐当”巨响传来,另有铁屑争相撞击的细琐声音,宫室与宫室得以合拢,第一间九宫之门被关闭了。
还剩下二百一十五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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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到第一百七十六宫的时候,唐糖已然又要靠信香烫痛自己来维持神智,纪理大约是感知到了这家伙反应迟钝,敲来三次一长三短,勒令她休息。
她是被墓室不知何处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惊醒的,窝在羊皮里一觉醒来身子尚算温暖,那像极了纪二的声音,又偏生略嫌沙哑。
唐糖急急发出七声短叩,很快得到了告知平安的回叩声,另伴着代表思念的两次一长二短。
咳嗽声再未出现,纪二知道唐糖醒来,二人开始继续合作通过迷宫……
主墓室内依然是隐隐有小风,却根本寻不见那一缕细风的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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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极简却或长或短的叩击声,像是叩在冰凉墓室壁上的声声情话,唐糖极贪恋地听……他现在的方位是下坤宫水室,还有最后十间墓室了。
……
现在他终于到达了最后一间墓室。
唐糖凝神听他报完了方位和平安,之后传来的并非“我想你”或者“想着我”之类的长叩短击,却是一阵如鼓如擂的怦怦声,
这人这回不叩墙了,痴了似的换拳头猛擂墓室冰墙。
唐糖悄悄摸一摸自己的心跳,本已挥起拳头触及了墙面。终是咬牙忍了忍,颓然收起,攀上去扳墙面上的最后一枚碧玉赑屃龙头。
隆隆的水声传来,纪二叩击墙面询问平安的急促声响愈来愈小,愈来愈小。
冰筑的墓室脱离主墓室,一同悄悄上浮,晶石铸就的主墓室,疾速撞破冰川,坠入冰川下的深河。
唐糖从前只知陵墓自毁的真相十分残酷,却绝没想过有一朝她会用这种方式亲历,她细细附墙倾听,想要听出这是怎样的一处川底,周遭还会布有甚样机巧,可惜金刚晶石的墓室壁有些艰难。
也许齐王说得是对的,她这样的人,这种遇所难遇的事情不亲历一回,大概一世都不能够甘心。即便代价有一点点大。
她认命地裹紧了羊皮,上头的他的余温,早就消散了。
那个人素来沉稳可靠,即便只是为了纪陶,也一定会不辱使命,将卷宗带到正确的人手中。这个她是极放心的。
而他自己……总的来说身强体壮,纵然身患小疾,骨子里亦有些婆妈,就算稍微多花个两三天憎恨一个混账兼骗子,大约也是不会太伤身体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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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没有声音,现在连呼呼的细小风声也已经消隐,唐糖决定什么都不要想,先闭上眼睛睡一觉。
因为认命,倒是安了心,川底一定正在缓缓结冻,愈加冰寒,或许一觉睡过去就……
损人墓穴还能死得如此之爽快,纪陶,这究竟是老天怜悯,还是你在保佑我这混账?
然而她讶然听见“哐琅”数声巨响,天花的东南侧角上,陡然坠下一块二尺见方的晶石板来,倒足有一尺来厚。
金刚晶石坚若磐石,世间绝无利器可切,方才若不是天花板上另有一层厚厚的冰,唐糖连那枚绳钩都别想钉上去,早就在纪大人跟前露陷了。
她当然难以置信,然而冰水先是稀稀落落灌进墓仓,随后一股洪流……猛地涌进来、涌进来。
唐糖虽被卷在冰冷涡流之中不辨方向,心却如死灰复燃,她屏息勉力摸了一瞬,强忍冰寒,终向东南角的上游奋力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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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糖觉得鼻尖尖上有一丝痒,她挠一挠,眼皮子动了动,更是有些恼。之前……她好像是想好了可以睡一世的,什么意思嘛,天光作甚这么会儿就亮了,还如此的刺眼。
揪一揪身上盖的,竟然不是羊皮,却是一床绵软之极的丝被,蓬蓬松松,散出被太阳炙烤过的喷香气息。
摸一把散乱的头发,却也是香香滑滑……一双小臂火辣辣尚有痛意,不过已然密密被缠裹了纱布,药味幸而不算浓。
唐糖猛坐起来,她还活着!
“二爷……少奶奶醒了!阿步你快去唤二爷!”
她还是恍然不敢信:“小……橘子?”
小橘子泪奔不止,告诉唐糖,她是在老管家接阿步信之后,于四天前同崔先生一道赶来的遂州。他们也是赶得巧了,唐糖就是三天前被二爷带回来的,昏睡至今。
唐糖冲口而出:“他还好么?可曾伤了哪里?我去看看他。”
小橘子破涕为笑:“少奶奶去哪里看?这里就是二爷的卧室啊。二爷身上的伤还好,听阿步说是小伤。您这回烧得比上回来得还来势汹汹,二爷衣不解带守了您三天三夜,今晨听说要去一回衙门,看阿步这会儿还未将他唤来,大约是已经走了罢。”
唐糖现在冷静下来了,知道一时不用见他,反倒了暗松口气。又想想他一会儿总要回来,终究逃无可逃,蒙脸叹了声:“这下是真的完蛋了,死了倒是再不用再犯这个愁。”
小橘子竟十分不平:“少奶奶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三天前那个夜里我们见二爷抱回个血人,您的脸上身上臂上不是破的就是紫的,我都被您给吓哭了。这北风都未起,您是怎么跑去什么冰窟窿里的啊?阿步听崔先生说,若非一路上二爷将您捂得极暖,再差一口气,险些就救不过来了!”
唐糖亦在回想,一开始她在主墓室中躺下,然后……再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