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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理后来好像还说了什么,可唐糖一个字也没听清。
水滴无声掉落地上,在干涩燥热的夏夜,很快就消隐于地面,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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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晨鸟鸣啾啁,天光正好,唐糖从里间起身,赫然发现纪理就端坐在外间的案几旁看书。神清气爽,手边一壶香茶,莲香四溢,闻起来像是新沏的。
想来纪二爷是为让祖父安心,不敢另宿别处,在外间委屈了一夜。
唐糖怪不好意思地招呼:“大人早。”
纪理就像屋子里没她这个人,只管将手边书阅完了这一页,这才放下书卷,端茶抿一口,又拿近一闻,却不满地将茶碗重重一顿:“这莲花香片如何不是我亲手用十方象牙罐封装的那批?”
小厮阿步抖抖瑟瑟从外头蹭进来:“二爷好生厉害,这一批莲花香片乃是小李大人从素清山上带回来孝敬您的,并非圆觉寺廷参住持赠您那批。小的闻着挺新鲜的,难道哪里不好?”
纪理将茶碗往外轻轻一推:“你觉得呢?”
“小的这就给您重沏过来。不过,小李大人送的茶,闻起来其实不错啊,二爷……”
纪理忽而厉声:“嗯?”
“小的去将那批茶倒了就是。”
“嗯。”
唐糖冷眼旁观半天,待阿步走了才满怀不屑地开口:“纪大人,我要去爷爷屋中请安敬茶,您大概是要同去的罢?”
纪理好像这会儿才发现屋子里有唐糖这个人,漠然抬头望她:“昨夜我说的话,仿佛唐小姐一句未曾入耳?”
唐糖愣了愣:“什么话?”
纪理重将手边书卷执起,漫不经心,边阅边道:“这桩婚事本就是场闹剧,爷爷那厢自有我前去解释,唐小姐有什么好的去处,自便就是。”
唐糖傻了:“你的意思是……让我离开?”
纪理将头微点:“已让纪方为你预备好了三千两银子作为盘缠。”
三千两,这手笔……纪大人不眠不休数钱忙,钱难道不是他的命根子,何以肯下这么大的血本?
“其……其实我是……无所谓的,可纪爷爷岂不要被大人气死了?”
纪理淡扫一眼唐糖,继而阅卷:“这些都是纪府家事,何劳唐小姐挂心。”
唐糖急道:“这不是挂心不挂心的问题,我,你……”
纪理过了这九天仍要回工部当差,早出晚归一天未见得碰到一面,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分明可以井水不犯河水的。
“唐小姐可是介怀昨夜这场无稽婚事?说了是闹剧,大可找个中人作保,我自会立下书据,以证我二人身正行端……”
这人简直混账透顶,唐糖未及呸他,门外传入声音:“二爷,我来了。”
来人正是纪方,唐糖当是给她送遣散银子来了,岂料纪方入内急禀:“二爷勿怪,老太爷听闻您要遣走二少奶奶,气得胸闷气短,眼看又要犯病!要我这就请您过去回话!”
纪理将纪方狠狠一瞪,起身寒声嘱咐:“唐小姐最好不要擅动,待我过去看看就来。”
送客的是他,这会儿留客的也是他,何其的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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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二一走,唐糖打开柜子,自包袱里摸出一封蓝皮信来。
深蓝底,细暗花,字色黑黢黢浮在上头,笔力遒劲,却因为底色深沉,需要仔细分辨。
哼,此处不留爷……
唐糖恨不能现在就踏着东院墙走人。
旋即又觉得绝不可鲁莽,人世虽说无可留恋,可仍有件比她性命还要紧的事,尚且悬而未破。
此事本就着落在纪府,现下去了那个地方,再回来寻线索,就难做了。
幸亏纪二在家还算个孝顺孙子,明知祖父今日装病,倒也真心着紧。只盼老爷子不负所望,将他孙子修理一番,让纪二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唐糖收妥蓝皮信,听见纪府的丫鬟橘子在里屋唤:“少奶奶,这是谁为您煮的?您怎的一口都没喝?您昨夜受了寒,怪我粗心,竟是忘了给您煮。”
唐糖听不明白,转入里屋看,却见橘子提着案上瓷壶赞:“这梅花提壶可真是剔透好看,我只在二爷书房见过相似花型的盘子。”
“这?”
“这姜汤早都凉透了,我先倒了罢,回头让他们给您煮一壶新的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