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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惊变的消息,刘同寿当晚就知道了,带给他消息的是张孚敬。
虽说宫里做了保密工作,但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毕竟瞒不过人,以张孚敬的地位,在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当然,是经过删节的版本。
张孚敬的阅历何等老辣,这些信息足够他判明形势,并且向刘同寿剖析一番利弊了。他说的大致意思,跟黄锦对冯保说辞差不多,由此可见,至少在政治智慧上,太监和大学士是没有本质性的差别的。
“老师的意思是,让我静观待变?”刘同寿紧紧皱着眉头,这个提议让他很是踌躇。
这个意外的时机太糟了,刚好赶在他勘查现场之前。若是已经勘查过了,那他心里就会有个底,以此来决定进退。
他更喜欢谋定后动,可现在面对的,却是一场赌博。
“不然。”张孚敬轻轻摇头。
“老夫告诉你的,是常识,不管最后如何选择,你都必须对此有所了解,并根据这个,推测你的对手,盟友,乃至旁观者的思路和动态。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若是世事都和常理一样,又怎么会有朝堂上的起起落落?衮衮诸公哪个又是易与的?”
若是用回答做比较,张孚敬和黄锦的差别就体现出来了。
黄锦只是告诉冯保要如何去做,因为他没把小宦官当做成年人,所以,他关心的方式是手把手式的。
而张孚敬则是将刘同寿看做了平等的存在,他认为小道士的手段和心思更在他之上,只是某些方面有短板,他要做的。只是帮对方弥补这些短处。名分虽是师生,但两人的关系其实更接近后世的那种师生关系。而非天地君亲师的纲常下的师生关系。
“什么都不做,等着坐收渔利,看似没有风险,可老师有没有想过,万一陶仲文解决了问题怎么办?弥补错误,可错误又不是他造成的,只要邵元节向皇上坦言,自承其短,陶仲文不就立了大功吗?而邵元节那边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反正。他本来就是要告老的。”
张孚敬摆出了一副互相探讨的架势。刘同寿也是畅所欲言。
“道理不错,静观待变可以规避风险,同时,也失去了机会。不过,同寿。听你的意思,你似乎对仲文很了解,对他的能力也很认可啊?”张孚敬颔首微笑,目光中流露出的,尽是鼓励的意味。
“了解倒说不上……”刘同寿这话半真半假。
史书上对于陶仲文的记载不多,刘同寿也没怎么留意过,对其人其事,都是一知半解,比如那先天铅丹的事情。他就一无所知。
不过,不知道过程,并不代表不知道结果。
老陶入京之后,很快就混得风生水起,风光的时间,比他的前任邵元节还长。足足有二十多年!
这说明,即便没有自己这只蝴蝶,宫中闹鬼的事情也会慢慢平息,而且,很可能就是出自陶仲文的手笔。
得知邵元节早就怀疑过乾清宫之后,刘同寿警惕心更高了。古人小觑不得,尽管没有后世那些系统化的自然科学知识,但长期浸淫此道,对各种灵异事件的了解和探知,邵、陶两人都不会少了。
对方已经占据了先手,静观待变,很可能意味着坐失良机。
陶仲文现在可能出于某些顾虑,还在瞻前顾后,等到被逼得没有退路,只能殊死一搏的时候,没准儿就会让他打开一片生天。等到一切都成定局,自己就悔之晚矣了。
“老师明鉴,学生一向认为,对敌时,要在战略上重视敌人,战术上藐视敌人。陶仲文先前虽默默无闻,不为世人所知,但邵元节却是成名已久,他不顾亲疏之别,一力举荐仲文为后继,又岂能无因?”
刘同寿换了个说法,简单的解释了一下,他为什么如此重视陶仲文,然后做出了结论:“所以,本着料敌从宽的原则,学生以为,坐视乃是下策,主动进取才能赢得机会。”
“好一个料敌从宽,好一个积极进取。”张孚敬抚掌而笑,丝毫不以刘同寿的质疑态度为忤。
笑罢,他的神色又凝重起来,只听他沉声说道:“不过,同寿你应该清楚,一旦入了局,就只能是有进无退,你,可要想清楚了。”
“尽力而为。”刘同寿郑重点头。他知道张孚敬在提醒他,他年纪还轻,有的是时间等。但他做不到,因为有着太多不能退却的理由。
“嗯。”张孚敬点点头,果真保持了无条件的支持,“元节正焦头烂额,巴不得你入局,其他人为了推卸责任,肯定也是乐见其成,你入宫应该不会有什么阻力。外朝这边,却是可虑,不过,也无妨,左右赶在了这个节骨眼上,老夫与你配合一下好了。”
“劳烦老师了。”刘同寿拱手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