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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酒店出来后,顾初没有直接回家,沿着外滩从一头走到另一头。盛夏的夜总是热闹,尤其是这里,有奔跑的孩子,也有十指相扣的情侣,还有跟她一样孜然孤独的影子。
她需要到一个人多的地方,这样才不会感到寒凉,这座灯红酒绿的城市,可能最不缺少的就是热闹。但热闹归热闹,真正的温暖却无处寻找。
秦苏是个强大的女人,是一个单凭温柔得体就能将人击败的女人。顾初知道自己和秦苏之间有越不过去的鸿沟,这其实在半年前她出现在医院里的时候顾初就感觉到了。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是否真的投缘,其实第一面就会定型。秦苏对她太客气,像是对待宾客。
可陆北辰需要的不是宾客,而是一个能跟他共度一生的妻子。
顾初择了一处坐了下来,跃过人群去看隔岸的霓虹,耀得几乎刺痛了她的眼,像是秦苏的双眼,含笑温柔,却有足够震慑的力量。
秦苏说,“你是个很招人喜欢的姑娘,伯母也知道你很聪明,尤其是在医学上,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将精力重点放在你的事业上呢。”
秦苏还说,“我知道你和北辰相爱,但北辰太过被情感所累、被一个女人所累,这注定是对他不好的,顾初,你想看着他不好吗?”
秦苏又说,“我承认一场婚姻里面需要有爱情,但单凭爱情是足不能撑起婚姻的。陆家选儿媳,只会去选最合适的,你和嘉悦之间,很显然她更合适。”
当顾初知道今晚约见的人是秦苏时,她就预感到这将会是场鸿门宴,只是这种猜测被她强行压下,她想的总是半年前秦苏对她说过的话和温和的态度,那个时候,她并没反对他们。
可此时此刻再细细想来,顾初就如同吞了胆汁似的苦涩,是她天真了,秦苏只是不反对她和北辰的交往,可不曾许诺他们可以结婚。如果秦苏真的接受了她,半年前她就不会提出不要她去见北辰的要求,陪伴在北辰身边的人应该是她而不是林嘉悦。
这半年多的时间里林嘉悦到底做了多少努力她不得而知,但从秦苏坚决的态度上足可以知道,林嘉悦不过是匿藏在暗处伺机而动。
面对秦苏的大刀阔斧顾初无力招架,最后只说了句,“陆伯母,我想您……没有那么多的权利来干涉北辰的决定。”
其实她想说的是,你又不是北辰的亲生母亲,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可自小的家教不允许她对长辈如此没礼貌。
秦苏听了这话却笑了,“我认得这枚戒指,是北辰生母的。”
她没料到秦苏会如此直截了当。
秦苏说,“既然他能把这枚戒指戴在你手上,那么想必你对北辰和北深的情况也了解得差不多了。我虽然不是北辰的生母,但他毕竟还是要尊称我声阿姨,更重要的是,他身上流着的是陆家人的血,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顾初双臂抱腿,脸埋于膝盖,她倒是情愿秦苏是个十分不讲理的人,那么说不定也能激发出她骨子里的叛逆和不服输,可秦苏始终温婉,要她知道她心中的想法:你很好,只是不适合跟北辰走到最后。
陆北辰打来电话的时候,顾初才发觉脸颊有点凉,使劲抽了抽鼻子,接了电话。
“还在外面?”听出嘈杂声,他问。
这个时候能够听见他的声音很好,窝心得眼眶又红了。她“嗯”了声,没多说别的。
“怎么了?”他听出她有点不对劲。
顾初深吸一口气收回了恣意的情绪,“没什么,就是出来转转。”
“你那边很吵。”
“是,在外滩。”她如实相告。
陆北辰那边迟疑,“从老洋房转到外滩?”
老洋房到外滩还是有些距离的,自然这个借口说不过去。顾初不想他怀疑,就随口搪塞,“我和笑笑来这边吃饭,饭后散散步。”
生怕他再多问,她马上转移话题,“你那边进展顺利吗?”
“很顺利,而且潘安鱼姜他们对艾欣进行了尸检也发现了与其他三具尸体的共同点。”陆北辰的语气听上去很轻松。
“那真好。”顾初知道这对于陆北辰来说是极好的消息。
“别在外面待太晚,不安全。”陆北辰没过多说工作。
听到这般叮嘱,顾初心头像是压了磐石,透不过气了,她又轻轻“嗯”了声,紧跟着听到电话那边有人叫陆北辰,是语境的声音,八成又是要忙工作了。
“快点回家。”陆北辰最后又催促了句。
这就是通稀疏平常的电话,可不知怎的顾初就是舍不得离开他的声音,下意识叫了他的名字,他那边问她怎么了。
“北辰,咱们俩以后都能在一起吗?”她脱口问。
那边许是怔楞了下,再开口询问时语气稍显严肃,“初初,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顾初张了张嘴巴,她想告诉他秦苏来了,也想告诉他今晚发生的一切,但一来他人在外地,就算知道这件事也做不了什么,二来她处理不当的话就会影响陆北辰和秦苏的关系。
“初初。”
顾初忙说,“没什么,我……就是想你了。”
毕竟不是面对面,陆北辰也看不到她的神情,闻言后低笑道,“明晚我就回了,等我。”
“好。”
腿坐得有些麻了,顾初将手机揣兜里,捶腿的时候心思千万重。她是明白大家大户的规矩,曾经顾乔两家的那场订婚何尝不是利益交换?所以她不怨秦苏,身在棋局之中自然是有外界人无法理解的考量,她也曾经为了顾家利益出卖过自己的爱情,岂会对这种方式感到陌生或愤怒?
只是,心情虽压抑,这一路上她也想得清楚。五年前她已经伤过一次陆北辰,那一次耗尽了她所有生命的热情,这五年来像是个死人似的活着,直到与他重逢,她才真正感觉到自己是活过来了。这一次她绝对不会放手,除非是陆北辰累了倦了,否则她一定不会再去做令他伤心的决定。
是啊,这将会是场她可以想象得到却不知道如何坚守的战役。
曾经,陆北辰抵上了基金会达到了与林家划清关系的目的,这次,似乎没那么简单。夜风吹乱了顾初的头发,却将她的思绪吹得清晰。细细分析了秦苏的话,她似乎从头到尾都没说过她是配不上陆北辰的。
那么,秦苏最重要的一句转折话是什么?
她说,我知道你和北辰相爱,但北辰太过被情感所累、被一个女人所累,这注定是对他不好的,顾初,你想看着他不好吗?
这句话就算现在想来顾初也不明白,被她所累?为什么会这么说?她并不是一个需要吸取男人养分才能生存的菟丝草,这点秦苏也是明白,并且她很欣赏她的能力,既然如此,秦苏为什么还认为陆北辰被她所累?
秦苏的话……
顾初蓦地停住脚步,不经意想起了鱼姜。
鱼姜对她横眉冷对,每一次看见她像是看见了仇人,总是把那句“你就是个害人精”挂在嘴边。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这不过就是鱼姜一番气不过的话,但此时此刻,她怎么觉得这句话与秦苏的那句异曲同工呢?
难道……
顾初一个激灵,还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吗?
思量许久,她往实验室去了通电话。
很快接通,是鱼姜的声音。
顾初知道,这个时间潘安和鱼姜都在实验室里忙案子的事。
“鱼姜,我是顾初。”
那边礼节的态度明显变了,语气转冷,“你不会不知道vic去北京出差了吧?”
“我找你。”
那边显然惊讶,“什么?”
顾初深吸了一口气,叹出,“我们需要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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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时候其实适合聊天,丢掉了白天的伪装,入了夜,人心就总会在再无遮蔽的情况下变得坦荡。当然,鱼姜从来没掩藏对顾初的厌恶,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