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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大箱子的东西,元非晚领着两个婢子,收拾了好几天,才分门别类放好,一一登记造册。关于她娘在吴王府的软禁生活,其他的先不提,至少一定衣食无忧——
光是这些送来的东西,价值就颇为不菲!
看来,她外祖府上即便是出了事,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要不是一口大黑锅还没摘掉,元家准保能跻身长安城里最不能得罪的人家之一!
这么想想,长安和岭南的生活落差的确很大。她自己就算了,得亏她爹和她世叔竟然呆得住三年!
一想到顾东隅,元非晚就不由联想到顾芳唯。虽然顾芳唯显出了一种过分腼腆乃至畏缩的态度,但她仍旧觉得哪里不对。只不过现在她们接触太少,她并不能下定论。
又过了几日,元非晚闲得无聊,便想着外面风头是不是已经过了。但就在她真的出门验证之前,有人主动登门拜访。
这人便是王真。“来之前也没给你打个招呼,真怕你把我关在门外呢!”她笑嘻嘻道。
“怎么会?”元非晚听着她只是随口一说,便也笑着回答:“我正无所事事,你就上门来了,简直能算心有灵犀!”说着,她便让婢子上茶点招待。
王真很有口舌之欲,见得元家茶点精致,就不客气地多吃了几块。末了,她摸了摸肚皮,满足地道:“来找你真是找对了。我在家里呆着,他们总不让我吃东西!”
闻言,元非晚忍不住多看了王真几眼。对方的身材确实略胖,衬得脸圆圆的;但从那种自如的神气来判断,王真家里人肯定也没有多认真地要求王真一定要减肥。“若这话真传回去,我觉得你才要没东西可吃呢!”
王真瞪大眼睛。“我还没说呢,你怎么就知道?”
“如果真和你说的那样,你能随便出门吗?”元非晚忍笑道。“这满大街都是好吃的!”
王真恍然,不由快速眨了眨眼。“好吧,下次我一定找些好点的理由!”
两人对视一眼,都乐了。
“话说回来,你今天来找我,是不是有事?”元非晚询问。倒不是她觉得王真无事不登三宝殿,但她们真还没熟到没事儿互相走动的地步吧?
“有是确实有啦……”王真小声道,显得有些犹豫。
“……怎么了?”元非晚有些好奇。如果是有关王妃的事情,拜月刚过去没多久,应该不会有频繁的大动作吧?
王真想了又想,最后露出一种类似壮士断腕般的夸张神情。“你看,九月初九不是要到了吗?”
“重阳?”元非晚不明其意。“确实要到了。”
“按照惯例,重阳登高,这满长安的人都喜欢去一个地方,就是乐游苑。”发现拐弯子不适合自己,王真干脆挑明了直说。
乐游原是长安城附近的一块平顶高地,可俯瞰整个都城;没有比它更好的登高去处了。而乐游苑是乐游原上的一处皇家园林宅院,规模极大,亭台水榭,景色优美。乐游苑平时不对外开放,但在特殊节日会开放一部分给平民游览,以昭显皇家恩德。
元非晚有些明白了。“你要去登乐游苑吗?”
“我是要去,然而不止我一个人去。”王真道,“每年大家都会不约而同地去那里……登高望远,邀朋赏菊,置酒赋诗,遍插茱萸……反正,就是那样,你懂的!”
“哦……”元非晚略微拖长音。
乐游苑她当然是去过的,而且熟到不能再熟。但说起平民百姓的玩法,她还真是不了解。现在听王真的意思,怕是大家都去,就会分几个小团体。而若是分几个小团体的话,就免不了各种攀比……
元非晚不得不再次怀念她做芷溪公主的时候。哪儿那么多事啊,她只要露个脸,大家就都心满意足了!
王真见元非晚不置可否的样子,赶紧继续努力。“你那么聪明,一定懂我的意思吧?我没办法,只能厚着脸皮找人撑场面!”
元非晚还在思考着她将来到底要和多少贵女过招,一时半会儿没答话。
王真以为她不想去,便有些着急。“我也知道,这第一次叫你就为了这种事,实在是冒昧……可是除了你,我真找不出还有谁能帮忙了!这样吧,只要你去一下,我就送给你五盒子……不,十盒子点心做谢礼!”
见对方脸上一副肉痛的表情,元非晚乐了。这吃货本性,倒是一点不改!“我倒是第一次听说用十盒子点心做谢礼的。”
“……那你喜欢什么?只要我能有的,都给你!”虽然极力掩饰,但王真的眼睛依旧微微发亮,显然认为没有比吃的更难拿出的谢礼了。
元非晚伸出两只手指,无声地敲了敲长榻扶手。“别的不说,你至少得告诉我,哪些人会去吧?”
王真先是一愣,继而两眼放光。“那还用说!”
当天晚上,元光耀知道重阳节女儿要和朋友一起去登高的时候,很痛快就答应了。“去吧!和同龄的女孩子一起,总比闷在家里好!有人邀请你去就更好!”随之,他又低声嘀咕道,“虽然我本来准备带你去见人的。”
“嗯?”因为这事儿太罕见,元非晚便多问了一句:“是谁啊?”
“上次不是已经和你说过了吗?魏群玉魏侍中啊!”元光耀理所当然地回答。“本来就有很多人重阳和家人一起登高,我带上你和非永,不是正合适吗?”
听到魏群玉的名字,元非晚不免动摇了。和一群女孩子过家家相比,她自然对朝堂事更感兴趣。然而她已经答应了王真,断然没有中途反悔的道理。“你们已经定好了吗,阿耶?如果都在乐游原的话,不见得不能一起啊!”
元光耀一听也是。全长安的人重阳时基本都喜欢去乐游原——不管是去乐游苑游玩,还是去爬边上的大雁塔。如果地方近,大可以两边都跑一趟。“你那里没有问题?”
元非晚摇摇头。“我想应该很快就好。”乐游苑别人可能很有兴趣,可她真的玩过很多次了,绝对不差这一天!
“那好。”元光耀同意了。“左右都是玩,没必要定时定点,太严肃了。”他想了想,又道:“若是你那里气氛不错,也不用着急来找阿耶,知道吗?”
她爹这是怕她没有交际、没有朋友还是怎样?元非晚好笑地想,但还是乖乖点头了。
等元非晚回去后,顾东隅推门进来,便见得元光耀在烛光下入神。“元大,又在想什么呢?”
“是你啊。”元光耀抬眼看了看自家老友,“你还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吗?”第一条,女儿要怎么嫁;第二条,夫人要怎么弄出来。
“我当然知道。而且,你不是已经在做了吗?”顾东隅道,顺势坐在长榻的另一侧,和元光耀之间隔着一张圆角矮桌。“虽然平日没什么机会见面,但魏侍中却没有传言中的那么难相与。”
魏群玉做过太子太傅,之前也曾在国子监任教。若元光耀和顾东隅够资格进入国子监读书,那现在的关系保准儿是铁铁的师生情。不过,就算是这样,也不影响他们现在的交情进度。
元光耀点点头,又摇摇头。“如今情势是还可以,不过要一步一步来。”说到这里,他抬头望着顾东隅:“但话说回来,你那里怎么样了?”
“有怎么样?不就是老样子吗?”顾东隅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没什么感情的笑容。“李庭是只老狐狸,没那么容易露马脚。赵岷看样子阿谀奉承得很,却一样油滑。大概只有一个好消息,就是顾常侍好像终于放弃了无谓的挣扎。”
元光耀略担忧地看着老友。他一向知道顾东隅是怎样的人——
对一个人好时,那是全心全意地对他/她好;但若是那人不懂珍惜、以至于伤了他的心,那便再无回旋余地。就算顾东岭是顾东隅的亲哥,也不能改变这点。更不用提,两兄弟之间还隔着一层母亲的隔膜。顾东隅生母死得不明不白,这笔账估计和顾东岭生母——也就是当今顾家的老夫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凡是种种,因为顾东隅平素并不爱提,所以元光耀只知道一些。这时候听对方这么说,又想到对方一旦查清楚就立刻告诉他的保证,他只能在心里叹一口气,希望老友诸事顺遂。“我知道了。”
顾东隅自觉得话题太沉重,便主动转移了方向:“刚才芷溪找你,是有事?”
听得人问,元光耀便把女儿应邀出门的事情说了。“我还怕她日子太过无聊;如今有些同龄好友,总归是不错的。”要不是他夫人不在,这事儿何至于他操心?
顾东隅点头。但相比于交际,他更关心别的。“京兆府少尹的长孙女?那就是王家?”
“应当是王家。”元光耀肯定。
“若是我没记错,王家的长孙女上次也去了南宫长公主府上。”顾东隅回忆了一下,“只一次就有人上门邀约,我看你不用担心芷溪了。”
“三个孩子里,阿晚一直是我最不需要担心的那个。要不是因为这样,我也不会……”元光耀道,有些骄傲,也有些惭愧。他半路掐掉了可能让他们都回忆起不愉快往事的后半句,只道:“平素她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操心。只是这终身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