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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不接招,元非晚也没辙。“您想知道什么?”最好她回答完,对方就能满意地离开!不然,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一个王爷蹲守在外头的树上,她这一晚是要辗转难眠了吗?
“你一早就看见了吧?”萧欥问,再次用上了肯定语气:“我进城时,你就注意到了我的玉鱼?”
元非晚怎么想都想不到,萧欥竟然连这个都猜出来了。要知道她那时坐在马车里,萧欥肯定看不见她!“看来是芷溪太过冒昧了。”
这话无异于肯定,但萧欥并不觉得这是冒昧。“你很敏锐。”
不知怎么的,元非晚觉得,萧欥所说的敏锐可能并不止她的观察力。更可能,指向某种暧|昧的情愫。然而这个弯球她是肯定不会接的:“承蒙殿下谬赞。”
话说得滴水不漏,萧欥微微皱眉。每当这种时候,他就想不到他面前的人是个十三四岁的姑娘家。“这么谨慎,我能认为你担心交浅言深吗?”
虽然这话确实戳中了元非晚内心的某个部分,但还不是全部。因为她觉得她拿不准萧欥的意思,自然就不可能把自己的意思直白地表达出来。她爹和萧欥还是合作关系呢,小心总没有错!“殿下说笑了。”
这话依旧是在打太极。不过可贵的是,这太极打得并不算敷衍,也没显出什么害怕,能算不卑不亢。
“我是不是认真的,你以后就会知道。”萧欥沉声道。
元非晚心里咯噔一跳。等等?什么认真不认真啊?他们只说了几句话而已,为何德王就能把类似表白的话不要钱一样撒了?“殿下……”她犹豫道,不知道该接啥——
真不好意思啊,芷溪公主说不嫁的时候,也没人敢贸然对她表白的!
大概听出了元非晚语气里的为难,萧欥不由回想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太冒进了?以至于人家姑娘觉得太快?而且,原来这就算直球了吗?那元家娘子确实足够聪明敏感呢……
“现在,也确实还有些别的事。”萧欥自如地把话头接了过去,就像是什么也没有觉察。紧接着,他就把卢阳明和公孙问之白日里打探到的结果总结了一遍。
“……什么?”元非晚自觉得她对老夫人的评价已经够差,然而事实却证明,这种底线没有最低,只有更低。卖孙女这种事情都想得出……她该庆幸她三叔脑袋还没彻底糊住吗?
萧欥点了点头,又把元光宗勾搭了个寡妇、那寡妇还已经怀孕这事儿说了。
如果说元非晚之前只是有点狐疑的话,现在都变成了肯定。他们连元光宗有外室这事儿都不知道,萧欥就已经知道那外室姓甚名谁、肚子里又有啥了。相比之下,萧欥知道老夫人有放火的意图简直不是个事儿——
因为萧欥绝对派人暗中监|视元府、跟|踪元光宗了!
“多谢殿下告知。”元非晚轻声道,决定明天让元达去验证一下。不过,除此之外,她还有一句话憋得慌,实在不得不说:“殿下,您下岭南来,已经有几日了吧?”既然是偷偷摸摸出来的,怎么会有那么多时间逗留在嘉宁?凉府和长安的反应还要不要考虑了?
这话有些突兀,萧欥愣了一愣。等回过神,他不免笑出了声。为了能多留几天,他已经决定回程时日夜兼程。这话他只和两个下属商量过,元非晚又是怎么知道的?
又是自己考虑到的吗?这玲珑心肝,怕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第二个了!
听萧欥不答反笑,元非晚有些莫名。不见其人只闻其声,她头一回产生了危机感。怎么办,总有种不妙的预感啊!
萧欥好容易笑够了。“若娘子你觉得我该早些回去的话,怕是要失望了。”如若没有碰上元非晚,他现在说不定已经到了大庾岭;但事实上这事并没发生,所以就剩下再留几天这个选项了!
元非晚在心里默默地画了个叉。这时候,就算事实如此,也当然不能顺着萧欥的话头走。开玩笑,她什么身份,能管得了一个王爷的来去?“没有的事情,”她矢口否认,“您来这里是我们极大的荣幸,殿下。”
萧欥盯着那张烛光渐染的侧脸,只是笑。卢阳明大概只说对了一半——元非晚行动上可能很大胆,但那绝对分人!比如说现在,他就能察觉到,元非晚和他说话时必须极力找准自己的身份定位,不然很容易带出一股不敬的感觉……
一点也不怕他?真是个自信爆表的姑娘呢!
这么想着,他便换了个问话方式:“对刚才说的,娘子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元非晚没有立刻回答。
说实话,她觉得萧欥调查他们府里的事情这举动很可疑——他随身带的两人一看就是心腹,做这种事简直只能用“杀鸡焉用牛刀”来形容!而萧欥既然去查了,也就说明,萧欥在这件事上有偏向,偏向那些人必须处理。
这么想想,她大致抓准了对方想要听到回答的基调,红唇微启。“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萧欥第三次笑了。胸腔微微震动,带出呵气的声音。“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他把《孙子兵法谋攻篇》里的这句一字一字地背了出来,“说得好!”他顿了顿,又道:“天已经很晚了,娘子早些将息吧。”
元非晚见自己不能让萧欥离开,也只能照办。等她关上窗户后,才意识到,他们的话题走向竟然以兵法作为结尾——
说真的,这种发展,难道只有她一个人没恋爱经验吗?
这一夜,元非晚本以为自己肯定会睡成个不老实的烙饼,但结果并非如此。在躺到床上时,她还想着最近事情超出想象的发展;而等不了多久,困倦就袭击了她——
嗯,有个百战百胜的大将军值夜,她有什么可担心的?睡觉!
而相比于别院宁静到只能听到虫鸣的夜晚,元府却不那么平静了。
下半夜时,残月才堪堪挂在东面树梢。大家都睡着了,没有人声,只有远处街道上隐约回荡的宵禁值夜梆子。
而就在这时候,二房里,一扇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条黑影贴着墙根溜了出来。他移动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摸着黑也完美规避了花瓶水缸栏杆之类的障碍物,看得出十分熟悉地形。最后,他猫着腰,在另一扇门前蹲下,仔细聆听着里头的动静——
老夫人一向是个很有存在感的人,在她睡着时也一样:那呼噜,打得真是震天价地响。
黑影停留了一小会儿。在确定里头的人确实睡死了之后,他从腰间摸出早就准备好的短刀片,一下一下地挑开了木质门闩。
这动静很小,和呼噜相比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所以,黑影顺利地打开了门,溜进去后又反手掩上了。
二房院子里重新恢复了宁静。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黑影重新出现了。但和进去时不同,他脚边多了一大包鼓鼓囊囊的东西。在重新把门闩挑上时,黑影十分紧张,时不时就低头看一眼包裹。
房里的呼噜声忽而停顿了一瞬。黑影马上就想跑,可惜脊背僵直,脚也跟生了根一样。
“呼……”一阵床板吱呀的声音,呼噜声又由低到高地响起来了。
原来只是翻身……被吓得够呛的黑影擦了擦脑门上的汗,重新挑起门闩来。等它差不多复位,他就迫不及待地拎起沉甸甸的包裹,踮着脚向后门跑去。
直到黑影再次推开后门、回到自己房里,元府里都没有任何异常响动。他大松了口气,倒头补眠去了。
第二天清早,老夫人醒过来时,第一件事便是叫水红。“昨儿吩咐你的事情,还记不记得了?”
水红当然只能回答记得,说着就要离开。
老夫人又不高兴了。“急什么?服侍我起床后,再去不迟!”
水红无法,只得停下脚步,给老夫人穿戴,再化妆打点。
至于老夫人自己,只顾着眯眼享受。等身上看起来差不多,她才开口放人:“赶紧去别院!人没带回来的话,你就等着好看吧!”
水红点头应了,心中叫苦不迭。她怎么知道元非晚想来个将计就计?在她眼里,这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老夫人真是太难搞了!
可还没等她迈出门槛,老夫人又在她后面追了一句:“去告诉厨房,早上我要吃豌豆糕!”
豌豆糕这种东西吧,得提前浸泡豌豆一晚上,再磨成粉过筛,早上现做是做不出来的。这摆明了是刁难,水红也不敢说什么。
只能回来时看看翡翠楼开门了没有,好给老夫人带一份了!
什么?买的钱没给?开玩笑,让老夫人给的话,岂不是又要受皮肉之苦?
水碧折回房,拿了些通宝,便急匆匆地出门了。花钱消灾吧,多捱一天是一天!
至于老夫人,她其实还没太睡够。但她自己懒得动手洗脸,便又躺上了自己的摇椅。没过一会儿,她又想到,房里没有一个人,正是她检查私房钱的大好时机,便又起了身。
老夫人一直坚信,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并且鸡蛋不能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所以,她平日里攒下的钱财,都悄悄地掖在一些她认为别人万万想不到的地点——衣柜角落里,小厅地砖下,还有自己床下的空间。
这头一个检查的,便是床底。一般打扫不到,老夫人很是放心。
然后是衣柜角落。但刚打开柜子,老夫人就傻眼了——这乱糟糟的衣物是怎么回事?谁乱翻的?
她陡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而在把所有衣服一股脑儿扔到地上后,她瞪着空无一物的衣柜,简直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的钱呢?首饰呢?珠宝呢?
这时候再不翻地砖简直不可能。可糟糕的是,地砖下头,那个厚实的黄花梨木盒子也消失了——
“谁偷了我的东西!”老夫人目眦欲裂,尖叫声足以掀翻房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