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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对弈两人之一正是南派真人,上官千杀与南宫玉韬的师父。
他看上去还是四年前在万兴寺外的样子,穿一身脏兮兮的僧袍,却戴着一顶道士帽子。听了对面那人的问话,南派真人抓了抓下巴上的白胡须,摇头道:“命中注定另一个来不了这里啊。”
对面人笑道:“那也是焉知非福了。”
南派真人遥遥望了一眼山脚下,虽然看不真切,脸上却隐然有一丝忧虑。
“怎么不去给你的大徒弟指点一二?”
南派真人连连摆手,“我哪里敢指点他?”他想起前事,老脸一红,“他带着那女娃娃一起来,老头子就更不敢见他了。”
“哦,这是为何?”
南派真人想起当初不明内情,劝着孟七七离开大徒弟的事情来,这要是两下里对上了,只怕他得被大徒弟拿目光凌迟。南派真人虽然平生就收了这么两个徒弟,却也是最怕这俩徒弟,一个是看似一块顽石、内里岩浆滚滚;一个却是看似温文尔雅,实则诡计多端。他将两个徒弟带到十来岁上,就觉得自己力有不逮,瞅准机会脚底抹油溜了。
此刻被人问起,南派真人呵呵两声,说出实情未免师道扫地,只好装模作样打量了一下棋盘,“下棋下棋,咱们之前可说好了。你若输了,那□□鸽送给我烤来吃。”
“牛嚼牡丹。”对面的棋友轻哼一声,却又问道:“你那师弟呢?这么多年来难道真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不成?”
南派真人揪着自己的胡子,叹气道:“那小子倔得很,老头子是管不了的。”
他两人在半山腰说话,上官千杀在山脚的草棚子旁,等待孟七七出来,如有所感般侧头望了望山腰,只见近处一颗巨大的老树,冠盖如伞,其下隐约有人,至于是什么人却看不分明了。这也就是他目力惊人才能察觉,便是南派真人从上面往下来,都瞧不见他。
七七进去已经有一会儿了,上官千杀心中担忧,面上不显,手却攥紧了草棚子的支柱。
斗笠男子抱着两个女儿,憨笑着安慰道:“别着急,快出来了。”
上官千杀习惯于隐藏自己的情绪,此刻竟然被这个陌生人看出自己“着急”了,不禁心中一凛,淡淡应了一声松开了攥紧支柱的手,目光却仍是锁定在棚内黑暗处。
孟七七此刻正弯腰凝视着井水中的影子,不,那已经不是简单的影子了。
她脸上带着不自知的笑容,注视着井水中的景象——
战神大人穿着一袭红色的衣裳,正挑起她的盖头来。半开的红色盖头下,她垂眸浅笑,脸颊红晕。
这是……她臆想中的洞房花烛夜不成?然而那份感觉却极为真实,令她不自觉地心情愉悦起来,舍不得移开目光。
“好了。”蓝裳妇人不耐烦地走上前来,伸手一撩,拂乱了水面。
那幸福的画面登时碎成斑驳的一片片,继而消失不见。
孟七七呆呆看着又恢复了平静的水面,里面唯有她与蓝裳妇人交叠的倒影,“我方才看到的……是什么?”是未来,还是心愿?
蓝裳妇人嘿然冷笑,凉凉道:“黄粱美梦罢了。”
孟七七胸中一凉,却在心中安慰自己,这蓝裳妇人短短一会儿相处便能看出一个冷言冷语之人,她的这种话实在不必当真。
“又来了。”蓝裳妇人轻轻推了她肩头一下,自己退到一边。
孟七七一个趔趄,若不是手抓紧了井沿,只怕就要栽入水中,她下意识地低头一望井水,一声惊叫憋在嗓子中,只觉一时间手足冰冷,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了。
井水中,她爹正跪在一身金甲的上官千杀面前,而那柄她无比熟悉的偃月刀,自战神大人手中挥出,横刎上她爹的脖颈。
她最爱的俊美容颜上,只有陌生的冷漠与杀气,再不见丝毫温柔缱绻。
艳红色的血喷了出来!
本该无色的井水渐渐氤氲成一团深深的红,吞噬了整个画面。
孟七七死死抓住井沿,仿佛有血腥气从井水中泛了上来,令她的膝盖止不住地要发颤,脸色更是白得吓人。
这井水不知有什么古怪,明明知道这只是假象,可是却有种正看着这一切发生的真实感。
那蓝裳妇人在两步外,自然看得到井水中的景象。她方才急着拂乱洞房花烛夜的场面,此刻却不紧不慢,停在原地直到那杀戮的场景自己从井水中消失了,这才凉凉道:“行了,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