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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有人出生便生不逢时,大约幼年时期就要经受种种坚信磨难,李治隆深以为然。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李家举家上下,于午门外斩首示众,年仅四岁的小治隆被乳母抱在怀中。看着慈爱的爹娘兄妹,披头散发。
在他还不懂什么是‘死’的时候,就见证了一场屠杀。皇令一下,举朝震动,震惊天下。李家以妄图谋反的罪名被株连九族,上至八十岁老翁,下至学语婴孩,都逃不过侩子手的屠刀。
入目便是满脸通红,乳娘强忍着眼泪,以一种充满仇恨,尖锐而嘶哑地声音在李治隆耳边说:“少爷,记住这些人,日后定要砍下他们的头,为老爷夫人,为李家上下一百多口报仇雪恨!”
李治隆似乎在幼儿时期就过早的学会了忍辱负重,他甚至没有哭,几乎是冷血无情的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个赴死,他们面如死灰,却没有一个求饶。自己的小姐姐如今才九岁,懵懂的望着台下看热闹的老百姓,在这片懵懂中失去了自己的头颅。
然而他在老百姓的喧哗声中,在侩子手手起刀落的利落动作中,看到了他父亲的眼神。即便六岁的他还是个稚子,却依旧从那饱经沧桑的眼神中看到了一句话——别报仇。
而后,他的父亲傲然挺起胸膛,大笑一声:“我李昌平一生!行的正坐的直!今日种种,全交由后世去评判!动手吧!”
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在经历了辉煌与落魄后,悍然赴死,无惧无畏!
“吃点东西?坐了一天了,也没见你平日里这么闲。”有人开口打断了他的回忆,这人自然就是龚钦。
龚钦是看着李治隆呆愣愣的在石凳上坐着,久久没有声响,因此才过来问一问。他自认两世也见识过不少人,却难得遇见如李治隆这般,满口假话,虚伪善变,却拥有一种‘气度’的人。似乎他生来就令人信服。
朗朗青天,李治隆这才回过神来,他转头看了眼龚钦,笑容似真似假,然而心道‘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和我当年又多么想象。’这话自然没有说出来,他是因为这些际遇,而对龚钦产生了一种类似于同病相怜的感情,于是他微笑着说:“想起一些陈年往事,一时入了神,竟没察觉你来了。”
微风徐徐,旁边的湖面波光粼粼,还能看见几尾跳出水面的鲤鱼。真是难得的偷得浮生半日闲。龚钦坐在李治隆的对面,看着眼前这个将自己完全伪装起来的人,心想‘我什么时候才能扒开他的皮,看看里头是个什么样子。’
而后又觉得自己想的实在太多了,李治隆是个什么人,原本与他没有多少关系。
自己此时给他一片安身立命之所,难道就能得到这个人了?得到两个字在他心头转了两圈,他觉得喉咙有些干,将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李治隆轻笑道:“牛嚼牡丹,你可知这是多少年的普洱?竟这样就冲下去了。”
“茶就是让人喝的。”龚钦幼时虽是个少爷,然而少年时代却活的连普通少年都不如,因此对茶水点心,并没有什么讲究,他说:“总之都是下肚的,怎么就有了那么多的讲究?”
“琼花如今正享福呢,听闻我那便宜老爹请了太医来治伤,又重金买了冰肌膏。”龚钦漫不经心地说道,似乎这一切与他一点关系也无,提起来就像是别人的家事,他轻笑道,“马氏或许一辈子也想不通,她前半辈子顺风顺水,怎么就败在一个小丫头的手上。”
这世上的男人,从没有放在嘴边的肥肉不吃的道理。
龚钦看着坐在对面,发色黑的纯正,笑起来温润如玉的李治隆,觉得喉咙干渴,又灌了一杯茶。
这回李治隆几乎是在哀嚎了:“我的祖宗!你可知这陈年普洱多少银子一饼!”
李治隆心疼不已,他这辈子,也就喝茶这点爱好了,遇见龚钦这么个不知好茶价值的人,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只能看着他这么糟蹋,他苦口婆心地说:“您若口渴,那白水随您怎么喝。牛嚼牡丹都是夸您了,您这简直还不如牛呢!”
龚钦似乎被这话逗笑了,见李治隆急切的深情,才伸出手去想要去够李治隆的肩膀,然而他人小手短,堪堪被石桌挡住了。李治隆倒是十分有眼力劲,自己把肩膀凑了过去,又说:“难得见您这么爱拍人肩膀的,倒不像是个小少爷,更像是个大老爷,怕是日后得拍人肩膀拍的数不过来。”
他这么一说,龚钦也就那么一听,谁也没有当真。
琼花此刻则在院子里作威作福,她是个过不得好日子的人,因日子一旦过好了,她懒惰成性的性子就显了出来,此时全不顾自己还些微红肿的双颊,躺在美人椅上,指挥着两个丫头给她剥水果,又有两个给她捶腿揉肩。此时她觉得,人生幸福,唯此而已。
她那在马氏院子里的小姐妹梨梦也因她得势,而调到了这院子里来,两个小姐妹起了些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