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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忽然在这刻止了,风千雪怔怔的坐在床边,几乎不敢相信,她居然想起了他们的初遇。
可是,没完!
他说到哪,她也只忆到哪!
“后来呢?我想不起了,我没和你下山?”她揉着额,还在努力回忆。
他依旧望着窗外的瓢泼大雨,然后缓缓的点了点头。
“没,你没有和我下山。”
“为什么?是我母后没同意我们?”
他面容更是不自然的颤动一下,神色微微露着惧意,终于转头望向了她,“后面的事,你真的想不起了?”
风千雪的头在刚刚回忆那些画面的时候,就已经感觉隐隐的痛了。此刻她愈是想继续回忆,那头痛就愈是明显。
“我想不起,可是我会经常做同样的梦,梦里的我同样穿着那大红喜袍,呆愣愣的坐在床边。然后我看见有人进来,可我看不清是谁,我看到有血,有剑……你能告诉我这些场景是真实的吗?否则为什么我总会梦到……不只是梦到,就是看到类似的场景,脑中就会飞快闪过那些画面……”她捂着脸,感觉神经有丝丝疲惫。有些东西她太刻意的想要去重新想起,但往往只会让她愈加迷茫。
南炎睿微沉着脸,复杂的目光在她脸上移动。她,居然会梦到那个场景?他不知她潜藏的意念竟是如此的顽强深刻,这让他不得不提起戒心。犹豫过后,他终于再次做出一个决定,缓缓朝她走了过去,伸手抚过她的秀发,却在不经意间出手点上她的睡穴。瞬间,她如一滩软泥,柔弱的倒在他的怀中。
他将她放平在床,再替她将发髻散开。
“对不起,雪儿,想不起的,就不要再去想了。有些事情,忘记比想起要快乐得多。就让我们再多过些快乐的日子吧!”他一边说,一边将手抚上她的脑门,微微的提起自己的内力,慢慢的,慢慢的在她脑部来回移动,“连我们的初遇也一起忘了吧,以后你再面对婚房,亦不会再想起那些片段,做梦,也不会再梦到了……”
他的话语绵绵如絮,飘进了她正在沉睡的脑海中,不断的暗示。
她说出的梦境实在让他难以应对,这太意外,也太无法控制了,逼得他不得不使用了这大耗内力的忆换之术,拂去那连他都不愿去回想的血腥片段。
翌日清晨,下了一夜的暴雨不知是何时停的,风千雪在窗外的鸟鸣声中醒了过来,只一睁眼,就看到自己躺在了她原来的房间里。
昨夜她是怎么睡着的?她揉了揉额,只记得昨夜她从花婉月的房间走出来后,天就开始下大雨了。然后……
是谁将她送回来的?
猛地,她急忙从床上一跃而起,匆匆整理了下自己,便推门跑了出去。
花婉月的毒需要争分夺秒的替她解开,否则她的内力可无法支撑太久。
雨后的早晨总是格外清爽,可地面却仍是湿泞泞的,院落的泥土因为昨日的暴雨已经被冲得稀烂,一不小心,她脚底一滑,差点就往前扑了过去。
“小心!”
不知是谁从她身后揽住了她的腰,以至于她没有摔个狗啃草。
“谢谢。”她重新站稳,回头的时候,居然发现是他。
月白的云纹锦袍,虽然没有明黄那么引人注目,但还是扎得她的眼有一丝生疼。待她看清了他,才发现他眼下似有点点暗青。他昨夜没能睡好?
她刚想问,却才想起昨夜的他似乎又是隐疾发作。
“可以放开了。”她冷着脸,将他的手从她腰上扒下。
他眉头深锁,看她后退一步远离自己,心中的不畅更是加重。但他看她前去的方向,眸中似乎又恢复了一些欣慰。
“你要找我?”他于是问。
她不得不点头,“我想让你去看看你的……太子妃。”
他眉头锁得更紧,“你不是好端端的在我面前吗?”
她瞪他,“我说的是花婉月!”
“有名无实,昨天与我拜堂的明明是你!”他坚持。
她抽吸口气,不愿再和他继续纠结这个问题,“那不算数!我现在只想要你去看看花婉月,她中毒了,是‘一鸠红’!”
但他并不打算马上结束刚刚的话题,“怎么不算数,明媒正娶!”
“你!”她恨恨的看他,甩手就往西厢走去。
他亦是转身,紧紧的跟随在后,“你以为如果不是你和她互换身份,和我拜堂的人,就是她吗?那些大红灯笼,那些喜饰,你以为,我挂上去是为了庆贺我迎娶别国公主吗?我一开始计划要娶的,就是你!”
她脚步忽然停了,却没回头。
“父皇要我娶妃,如今我的身份再所难免,可那并不代表,他让我娶谁,我就会娶谁。”他也跟着停下,却只和她保持一步之遥。
“你什么意思?”她终是忍不住问。
“调包之计,不是只有你一人会想。我也会。我早就吩咐莫无痕,在昨日和你出门的时候,找机会接近花婉月,让她同意我的计划。”
“你有什么计划,你又怎么知道她会同意?”她不解,却还是没有因此转身。
他的气息太过强盛,虽仍隔着一步距离,但她依然能感受从他身上散发的阵阵温热,紫荆香气也如影随形的环绕着她,让她始终无法淡定。
“我比你先知道她失忆的事,而我也知道,她爱上她身边的那个小子了!所以,她自然是不会嫁!否则,也不会因为听到要和南陵和亲,跑去跳江。”
她惊讶,“她跳江?”
“你以为,不然她怎会失忆?”
她“哼”了一声,真是小看了他的眼线了,原来一切,早就在他的掌握之中?
“所以?”她又继续问。
“花婉月一旦同意和我们合作,那她定是会来找你的。后面的事,自然就和你做的一样了。”他意外的只是,她的计划和他的,居然不谋而合。他只是后悔没有早一点向她全盘托出,他以为她会把这当做惊喜,可他错了,他全都错了!他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他还让她误会他了!她和他冷战,他也居然和她怄气。他故意做出真正要迎娶别人的样子,想看她是否会有一些他想看到的反应。可是,她居然还很忠心的去祝福他!
他好生气,可他更气自己还不能马上摆脱这个身份!
但她听了他的解释,神色反倒更不自然。攥紧了拳头,又再次往前方走去。
他一步一随,忽然伸手拉住了她,将她身子整个转过。
“还怒我?”他目光很是担忧。
“怒,谁不会怒!”她推开他,“不管怎样,两次了!我就不该信你!就不该入宫!或许,你还是那个我以为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南若寒!可你是什么身份?你是皇子!你是太子!你的一切都和南陵国的荣辱脱不了关系!你要娶太子妃,就算不是你的意愿,可你也没得选择不是吗?除了花婉月,以后你可能还会有更多的嫔妃。每个国家都可以贡献一个公主给你!那我算什么?以后你要娶谁,要纳多少妃多少妾,都不会再和我有任何关系!我如今就是一个医女,等我将圣上的病治好,我就主动离开皇宫,谁也困不住我!”
他急了,一把捁住她的身子,不让她有机会从他怀中挣脱,“你相信我,迟早一天,我会和你一起离开!”
所有的反抗骤然停了,她不可置信的凝望着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只要你相信我,相信我的计划,不管今后我们还会在宫中面对什么,可我只希望你能一直在我身边陪伴,这就够了!”
她杏眼圆瞪,已无法细想他此时的话语究竟暗藏了多少深意,但她已然明白,原来,他也和她一样,他们的心,不曾对这皇宫存有多少眷恋。
一种复杂的思绪渐渐覆上她的心头,之前的彷徨和犹豫似在他的承诺中愈渐淡了。
她是否真该重新相信他,陪他走完这一段路?
似乎还有很多话要问,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已被一个硬闯入的人而生生打断。
宇文飞等了一夜都不见风千雪再度回来,心急如焚的他只好将花婉月留给夜洛尘守住,自己则慌慌忙忙跑了出来。
“太子殿下!”他远远就看到了他们在院中谈着什么,于是抬脚一跃便飞到了他们身边。
南炎睿不由得松开了捁住风千雪的手,侧身看向此时的人。
宇文飞当即跪了下来,“求太子殿下给公主解毒,公主真的快撑不住了!”
南炎睿面色一寒,斜眼看了看风千雪,只听她说:“昨夜阴魁教的人又来行凶,是前天我们在醉香园内看到的那个假兰艳。她当时就用过毒针袭击我们,好在被莫无痕及时拦住,我们才得以幸免于难。可我就是想不明白,阴魁教的人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要对付我呢?而这次,连花婉月都没有放过。”
她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煞有介事的看他。
他沉下眼,却意外的摇了摇头,“我也救不了她。”
风千雪和宇文飞蓦地震惊,竟不约而同的问了句:“为什么?”
南炎睿却没有回答,转身便往正殿的方向走了回去。
宇文飞急急拉住他的脚步,一边跪着一边求着,“太子殿下,无论你要求宇文飞做什么,宇文飞都会赴汤蹈火!”
南炎睿甩一甩袖,依旧是那么冷面无情,“那也没用。”
他欲要走,宇文飞却抱着他的脚怎么也不肯放开,“求太子殿下救救公主!”
风千雪亦是拉过他的手臂:“你之前不是救过我,为什么这次却说救不了她?”
他为难的皱眉,他怎么能告诉她,昨晚为了抹去她的部分记忆,早就将他一大半内力耗损掉了,此刻他根本就是真气不足,再去营救,他还有命在么?
可她自是不明白的,只柔声求了一句:“你救她,我便答应在这宫中继续陪你。”
他面色骤变,转脸迎面朝她望去。许久,他终于开口问道:“真的?”
她点头,“真的。我会无条件相信你刚才说过的每一句话,并且会全力的配合你做每一件事每一个决定。”
这次,换做是他抽了口气。
所有的一切总是会脱离他最初的设定,一切的变化终是令他始料不及。
她或许真的是他的劫,可以轻易左右他的初衷,她甚至可以钓着他的命,却还是让他甘之如饴。
“好。我救。”他如是说。
她微微的笑了,却不知那是用他的命来换的。而宇文飞更是喜极而泣,连连给他磕了几个响头。
“多谢太子殿下,多谢太子殿下!”
南炎睿看着他并没太多表情,只低低的同风千雪说了一声:“你再去抑制一下她体内的毒素,一个时辰后,地宫见。”
地宫?
她想起了那装着水晶棺材的地方,然后点头,“我明白了。”
说罢,他又转身继续离开。
宇文飞磕得头都脏了,湿泞的黄泥粘在额顶和发上,他却也不去擦拭,只一起身便匆匆的往西厢奔去。
风千雪亦是跟随,不一会就到了花婉月躺着的房间。
再次见时,花婉月的肤色比之前更是差了,她被毒针扎的手臂全然裸在肩外,抑制的毒素似乎已在蠢蠢欲动,将她白皙的臂膀染成了淡淡的紫色。
其实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让风千雪不那么耗费内力去继续抑制她的毒素,那就是将那支手臂狠狠截去。但这样做的话……
对花婉月来讲还是太残忍了。
夜洛尘从昨夜起就一直守在这里,居然也是一夜都没有合过双眼,眼底亦是泛着隐隐的青丝。
风千雪心中非常内疚,自己可能是昨晚唯一能入睡的。
“师兄,辛苦你了。你回去睡吧!若寒已经答应替她解毒了。”风千雪说着便坐到了花婉月身边,将她的身子盘腿而坐。
夜洛尘听后微微皱眉,她又叫回那个人的小字了?但他也确实是累了,拍了拍她的肩,关怀的道了一句:“尽力就好,无须强求。”
她点头,便渐渐开始凝聚内力。
……
南炎睿回到正殿,伸手到嘴边吹了声口哨,不一会,灰白的小身影便从窗户外飞了进来,落在他向它伸出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