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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出来,不单是陆缄与朱见福都露出一副是不是听错的迷惑样,就是陆建新自己也有一种“怎么就说出来了”的感觉。但当时那句话,就那么自然而然,仿佛早在心里想了无数遍一样的,顺理成章地就说了出来。没错儿,他就是要这样做,只有这样做,才能拿捏住林谨容和陆缄。
这是陆缄和林谨容自找的,陆建新告诉自己,都是他们逼他的。既然半途抱养过继的嗣子与儿媳妇靠不住,那只好让他从头教养毅郎了。于是陆建新的脸色愈寒,声音愈大,呵斥朱见福:“没听见我的话?”
这可是大事儿。朱见福自来以聪明机敏见长,这个时候当然不会领悟不了主人的意思,可是做人总要留一线,日后才好见面不是?就似那范褒,当初眼里心里都只得陆老爷子一人,后来下场如何?哪怕就是陆建新晚年得子,将来这家也注定还是二爷和二奶奶做主呢,朱见福便装了傻,步子也比往日迈得慢了几分:“回老爷的话,小的听见了。小的这就去办。”
“站住!”陆缄呼地站了起来,僵硬着腰背,满面生寒,直直地看着陆建新沉声道:“父亲这是欲作何为?”
陆建新眯缝了眼,冷冷地将他从上打量到下,直截了当地道:“你和你媳妇不懂孝道,更不知礼仪,不配教养孩子。”
话音未落,就见陆缄额头上的青筋鼓了起来,一双手握做拳头,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冷幽幽的,黑漆漆的,令人发憷。
陆建心里闪过一丝快意,端坐如松,姿态轻松地端起茶来轻啜了一口,冷笑道:“你想如何?”
朱见福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声音微不可闻:“老爷,二爷,有话好好说,休要伤了和气。”
陆缄慢慢垂下眼睛,深呼吸,良久,方哑着声音道:“儿子自问人品还未曾不堪到那个地步,请父亲收回成命。”
陆建新不理。有这样求人的么?早前还知道跪,现在腰背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挺得直,这不是求人,而是威胁人。他绝对不容许!
陆缄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声音比适才大了许多,炸雷似的轰得朱见福耳朵嗡嗡作响。
朱见福还没反应过来,陆建新已然将手里的茶盏狠狠砸到了地上,怒喝道:“狗奴才!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去传我的话!马上!”
朱见福屁滚尿流地逃了出去,走了老远回头去看,还能隐隐看见陆缄那挺直僵硬的背影。
要死人了。朱见福狠命将袖口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脚下生风,飞速奔出去寻人传话。行到外间,只见林谨容低垂着头独自站在院子外,身边并不见林玉珍与陶氏,心念一动,赶上去小声道:“二奶奶,不得了啦。”
林谨容抬起头来看着他:“怎么样了?”
朱见福有心要卖个好,左右张望一番,低声道:“老爷命您直接去祠堂外头跪着,还命小的去传话,让人把四少爷的东西收拾起,送去太太房里养。”眼看着林谨容神色大变,忙止住道:“二奶奶您莫急,二爷正和老爷抗着呢。小的先和您说,您好有个数。”一边说,一边去看林谨容的表情。
只不过瞬间,林谨容便已恢复了神色,垂了眼淡淡地道:“多谢朱管事。”其余的话多一句也无。
朱见福本以为她怎么都会和自己说两句好话,求自己替她带信给陶氏,或者是给老太太,或是在林玉珍面前美言两句,请人迅速赶来救场,还想着等她开了口他便好卖个人情,结果就是这样轻飘飘一句话就把他给打发了。
他有些不解,难道二奶奶就这样认了?不对,二奶奶不是这么个脾气。他再看林谨容,只见林谨容镇定自若地抿了抿耳边的碎发,神色淡淡地朝着外头走,不由多了一句嘴:“二奶奶是要去祠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