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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浔出塞,带有五万精兵,虽然处斩沈永他未心就敢反抗,可辽东是极重要的所在,哪怕只是万一,也将酿成不可挽回的严重后果,带五万精兵坐镇辽阳,可以产生足够的威慑力,就算沈永不甘心赴死,怕也没有将领肯跟着他冒险了。
夏浔的人马兵强马壮,装备更加先进,比起辽阳城外肃立迎候的官兵,整体素质又高了许多,前方是骑在雄健无比的高头大马的重甲武士,其后是军容严整的步兵大阵,到了辽阳城下,大军肃然而止,左右分开,一辆驷马高牟昂然而出。
马车帷幕低垂,牟后四骑紧随,一直驶到辽东诸卫都司面前,牟把式插好大鞭,返身掀开轿帘儿,夏浔头戴珠玉宝冠,身穿麒麟公服,足蹬一双白帮乌面的官靴,一弯腰便从牟轿中走出来,手中还捧着一轴明黄缎面的圣旨。
众人虽然早知这位辅国公年轻,一俟看见他的模样,还是不由得暗自惊讶。这位国公当真年轻,丰神俊朗,仪态威严,睥睨之间,自有一股夺人的气势,那英朗俊俏的相貌,足以迷恋无数深闺寂寞的贵妇名媛,久居高位犬权在握的历练,更沉淀出了让英雄豪杰为之折腰的威严气质。
只是一个照面,在场的官员们便有一个感觉:这位国公,可不是一个承父祖余荫而袭爵的二世祖,瞧这样子,为人机警的很,确实如传言一般,不是个好糊弄的人。
沈永更加心慌,连忙踏前一步,抱拳行以军礼,带头高呼道:“末将沈永,与辽东二十五卫都司,恭迎部堂大人!”
夏浔锐利的目光在他脸上轻轻一松,心道:“他就是沈永?昏是一副好皮相!”
夏浔自神踏上稳稳地走下地去,站定身形,朗声道:“圣上有旨,众将跪下听旨!”
本来,天子诏命不入军营,军中只行军礼,夏浔着意点出要跪下听旨,沈永等人微微有些愕然,却也不敢反抗,夏浔取出圣旨,便高声宣读起来。
这道诏书与朱棣给他的那道密旨不同,这是他北上途中,皇上依照他的要求,以八百里加急给他追送来的一道诏书,内容只讲他总督辽东,察勘边防事务,并未把处斩沈永、加封特穆尔的话写在里边。实际上只相当于一封委任状。
夏浔宣罢圣旨,众将山呼万岁,夏浔却并不叫他们起身,只将双眼投囘注在沈永身上,说道:“皇上叫我来,还要查证一桩事情,听说前些日子,鞑靼曾劫掠三万卫,可有此事?”
沈永心里咯噔一下,登时慌了:“这位总督果然问起此事,连城门都没进,他便问起此事,这回只怕要糟!”
沈永脸色微变,勉强应道:“回部堂大人,前些时日,da子确曾扰我边境,意图开原。”
夏浔淡淡一笑,又问:“据奏,沈都司按兵不动,闭门不战,可有此事?”
沈永心头剧震:“据奏,据奏?是谁向朝廷上了密奏,是了,一定是特穆尔,这个混囘蛋,我早该找个因由,把他一刀砍了才对!”
满怀怨恚地恨着裴伊实特穆尔,夏浔的话却又不能不回,沈永只得硬着头皮道:“回部堂大人,末将并非畏战不出,实因路余遥远,da子袭边只是劫掠子民财物,一沾即走,末将未及出兵,da子就退了,这定是有人谣言惑众,中伤末将,还请部堂大人明查!”
沈永一语未了,裴伊实特穆尔便气炸了肺,登时便跳将起来,冲上几步,夏浔左右侍卫立即横枪拦住,特穆尔抓囘住枪杆儿,双目喷火地叫道:“他说谎!部堂大人,沈永说谎!自辽阳至开原,不足四个时辰的路程,da子前锋兵马刚到,末将就派人急报于他,末将率兵,与da子周旋达两天两夜,之后因人单力孤不得不退守开原,又受da子攻城一日,前后一共派出八拨信使求援,沈永若肯出兵,这么长的时间爬也爬到了!”
说到这里,特穆尔热泪横流:“只因沈永畏战不出,开原附近饱受欺掠,村镇被劫掠一空,百姓被掳走千余口,我那女婿,镇守八虎道,力战而死,可怜我那女儿,也被da子掳走,她已有了身孕,我那未出世的外孙啊……”
这八虎道就是法库县,当时是三万卫的属地,是鞑靼入侵的最前沿要道,后世称此地为法库,实际上就是八虎的转音。
夏浔冷冷地睨了沈永一眼,沈永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狡辩道:“部堂大人明鉴,裴伊实特穆尔守土不利,为了推卸责任,才夸张敌势,污陷末将。
这些女真人平素只向朝廷索取,临阵不知向前,穷山恶水孕育,俱是一帮刁囘民,部堂大人可不要受他蒙蔽呀!”
接迎辽东总督的时候,沈永就以军务紧要为由,不准特穆尔来见,只让他遣副指挥使前来迎接,可是这特穆尔不听邪,一听说朝中派来了大员,执意亲自来见,不想如今果然出了纰漏。da子袭掠开原附近达三日之久,肆虐一方,烧杀掠夺无数,沈永始终未出一兵一卒,这事儿只要查下去,根本无从狡辩,所以沈永只得从族类上着手。
在他想来,这国公爷总督辽东军务,时间必不长久,所以想在辽东有所建树,倚重自己的地方还多着呢。而特穆尔是女真人,当时大明朝廷对归附的少数民囘族部落施以羁縻政策,凡投靠归附的女真部落百姓,都会妥善予以安置,给屋给粮、柴薪、器皿甚至牛马等。
但是政策是政策,一到下边就念歪了经,辽东的明人对女真人却比一些白人岐视黑人的现象还要严重,由于明人在辽东拥有统囘治地位,即便是归附之后做了官的女真部落头领,也很少被他们以同僚、袍泽对待,而是视之如奴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