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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颠簸的马车上醒来。
窗外的暮霭连成一层层银灰飘渺的雾,环绕着绿树掩映的山崖,在树枝之间穿梭延伸。天空是银蓝的色彩,有着淡金色的镀边和漂浮着的云烟,马车辘辘在陡然的山路上往高处驶去,窗外可见远处蓝色的山影和漫溢在四周的云海,几颗寂寥零碎的星星仍然在未曾觉醒的天空中散发着遥远孤寂的光芒,她觉得那星星的余光犹如掉落的银色光丝,照耀在自己的眼睫毛上起舞;淡薄凛冽的空气从车墙的隙缝间丝丝传来,她掀开了厚重的毛毯,却立刻有人把她扶了起来。
“他们说你一起来就要喝这个。”撒绯帮她盖好了毯子,又在后面塞了一两个枕垫,这才笨拙地捧着一大杯冒着热气的草药茶,小心翼翼地走来。
“我中毒了?”滚烫的液体滑过了喉咙,伊利迪亚仰头一口气喝完,擦了擦嘴角讽刺地笑道:“我早就知道那女人不会就此罢休,连死都不会放过我。”有仇必报,和她弟弟一样。
劳伦斯算是长姐凶手之一,而她又干掉了他的姐姐,算是扯平了一桩帐。只是爱蕾丝达的死亡里也有自己的一份,未来不知道谁会在什么时候来索取,但她乐意为此付出代价,希望那一天早点到来,她才有脸在生命之河的彼岸跪在姐姐面前恳求原谅。
“好在毒不是很深,但他们为此却得刮伤了你的皮肤。”撒绯小心翼翼地看着姐姐阴沉下来的表情,低低说道。
“……”伊利迪亚看着被厚厚的裹了一层的右臂,她的手从胳膊到手掌心完全被白纱覆盖,连腰部和大腿也是,凡是被劳乌达莉丝的武器擦过的地方都被涂上了药膏而隐隐作痛。我应该告诉他们在包里有米昂留下的草药的,根本就不用那么费事,她忍不住在心里用力翻了翻白眼。
“我们在哪里?”她看了看窗外问道,道路颠簸不平,震得她一阵反胃,躺在这里还不如骑马自在舒适。“我昏睡了多久?”
“三天了。”少年接过了她喝完的杯子,又递上了羊角水袋:“我们在前往诺汗城的路上,按照之前所计划的道路走。因为不知道你会不会醒,所以罗南和丹安带着艾库西丁利们在前面开路,他们应该已经到了诺汗的城外,在今晚就可以展开攻击。我们和百叶特带着其余的人在后面,等他们报消息来再继续前进。”
不能参加战况,百叶特应该要讨厌死我了。伊利迪亚不觉笑着想到。
她拉开了窗帘探出身子往后看,果然见到一大群带着羊驴推着车,以及拿着各种包袱缓慢前进的人群队伍,女人和年轻的孩子们都辛苦地走着路,老年人则是拥挤地坐在车上;除了雅鹿山谷的人们之外,也有不少从古德贝格领土来的农夫百姓们,他们选择了和她一起前进。银月骑士骑着她取名为‘月光’的神骏在前领着队伍,沙克拉迪斯和撒绯的‘小鲸鱼’在后面跟着,在整个队伍的左右都有手持武器的艾库西丁利们守护着他们,是丹安留下来保护他们的勇士,由乔里恩和弗利安娜率领着。
“这是我的人民呢。”她不由自主地想到。
第一批相信她而跟着他们千辛万苦前进的百姓们,他们带着什么样的信念陪着她翻山涉水?是真的坚信可以共同开创新的辉煌,还是只是为了生存和继续活下去?
但这两者之间又有什么不同?她也是靠着生存的意识才能支撑而开掘自己的未来的。
她看着这些艰辛地跟着她前进的人们,心中感觉复杂而翻腾。
忽然很想知道,几千年前英勇者兰塞洛特带着第一批跟随着他开创王朝的人们走向未知的战场是什么样的心情?父王或阿尔贝蒂亚面对着向他们欢呼的百姓们的时候又是什么样的感觉?维多利亚和希赛兰看着那些以他们之名而战的士兵们时又在想什么?
她似乎无法理所当然的看着身后的这些人为了她出生入死而无动于衷;她应该有什么样的心情?感动?震撼?但所有美好的情感都似乎被消灭而磨光了,那些对人民百姓的热爱被她留在了十年前的狮心城里,那些对着她笑着行礼或给她花朵和糖果的淳朴人们,那些和她的童年一起埋葬在被抛弃的城市之下的百姓们,她一直视他们为心目中唯一的臣民,一直爱他们如家人,一直有想要保护他们的愿望。
但是现在……她很难找回那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