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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绯站定一看,只见那碧衣裳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碧嫣。如今的她容色红润,身材丰腴,云鬓挽成了妇人髻,俨然一幅已做他人妇的模样,且看着过得还挺滋润的。
“云绯姑娘!”当看清了云绯,碧嫣迈开步子就跑了过来,她身后那两个丫鬟忙慌慌张张地跟了过来,嘴里说着:“夫人当心些!”
看着碧嫣以及她身后护着她的两个丫鬟,云绯忍不住摇了摇头,笑着迎了过去:“就这么几步路,你还需要跑什么?”
碧嫣在她面前站定,有些赧然地笑了:“太久没见到姑娘了,此番见到有些激动,还好姑娘安好无事。”
碧嫣说这话时,眼睛一直看着云绯,眸里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不像是随口的客套话,这让云绯心里微微一暖。
两人说话间,府里的管家也走了出来,向云绯行了礼,然后引着她朝后院走去。云绯此番来本来就是来见碧嫣的,所以也不需要和于桓见面,大概于桓也知道她的心思,所以直接让人把她带到了后头。
一路上,云绯和碧嫣聊起了这些日子的事,方知道自打她进宫后,其实一直都和于桓藕断丝连着。作为一个无权无势没有任何后台的宫妃,想靠她自己在废帝的后宫中活下去,那简直比登天还难。废帝别的不多,后宫的女人最多了,哪怕他又老又*,但凡他做皇帝一天,后宫里头总有人会为了他争风吃醋的。
不然你以为,为何老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人,孩子却只有简疏白一个?
碧嫣最初入宫的时候有些艰难,而于桓不知道是由于愧疚,还是对她有些不舍,频频向她递出橄榄枝,碧嫣纠结了几日,终于接受了。之后,碧嫣慢慢做到了chong妃的位置,而于桓的官途也平坦起来。两个人也算是互帮互助,互惠互利的好搭档。虽然这对搭档的合作方式,有时候在chuang上,不,是经常。
再后来,于桓终于有一日向她倾吐了真心,碧嫣起初还是有些怀疑的,但那日简疏白带人攻破宫门,于桓没有抛下她自己跑掉,而是在简疏白面前立了功后,带着她见了简疏白,请求简疏白能同意碧嫣下嫁给她时,碧嫣忽然觉得他的真心,或许是真的。
但是,碧嫣彼时毕竟还是废帝的妃子,虽然老皇帝变成了废帝,但这名义上,将一个chong妃送给一个大臣……还是不太妥。于是,简疏白登基之后,就下了旨意,将废帝的妃嫔们全部送去太庙。而丽妃在去往太庙的路上被毒蛇咬伤,“不治身亡”。从此,丽妃消失在人世间,而于桓多了一位貌美如花的夫人。
因为碧嫣一直呆在后宫,所以于桓府上的人自然不认识她,不知道她的模样,更没想到这位他们家大人急急忙忙迎娶的新娘,就是那位被毒蛇咬死的丽妃。
听完这一切,云绯不由得感慨碧嫣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碧嫣则向云绯表示感谢:“若不是因为姑娘,皇上也不可能答应我们的请求。”
云绯笑了笑,问道:“那于桓现在待你如何?”
刚问完,她就看见碧嫣一张俏脸都红了起来,让云绯忍不住调侃起她来:“怎么你从轻波阁出来后,脸皮变得这么薄了?这么看起来,他应该待你不错了?”
“嗯。”碧嫣羞涩地点了点头,回答得倒是挺坦诚的。然后,她将手搁在腹上,轻声道:“我……我还有了他的孩子。”
乍然听到这个消息,云绯目中一转,似乎明白了刚刚她从门口跑来迎接自己时,那两个丫鬟那么紧张的原因了。只是,云绯正要表示高兴,却忽然觉得这一幕似乎在哪里见过,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对了,记忆中,杜鹃也曾这样满脸幸福地对她说过同样的话,只是那个温婉的女子,如今大约已经投胎了吧。
想到杜鹃,云绯的心情不由得落了一落。她低头看向碧嫣,低声道:“有了身子除了照顾自己,还要注意一下于桓。这种时候啊,男人要是忍不住,你多的可不就只是一个姐妹了。”
如果于桓因为碧嫣不方便,而chong幸了别的女子,那指不定碧嫣就会重蹈杜鹃的覆辙了。
云绯微微眯了眼,她可不想这一幕再重演。
哪知道云绯说完,碧嫣却笑了。她微微弯着唇道:“在大人得知我有孕的那天,便立下了契约书。若他在此时纳了别的女子,那么,府上所有家产皆归到我的名下。”
听到这话,饶是淡定如云绯也不由得惊呆了。这个于桓……竟然这么舍得?这不太像是她认识的于桓啊。只是——
“我知道姑娘想说什么,姑娘定然想说,就算在孩子生下之前他没有别的想法,难保以后不会纳妾。不过,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事,他现在能这般待我,我已经觉得很好了。”碧嫣抚着肚子,轻笑着说,语气里真的没有一点儿不乐意。
看着碧嫣这般模样,云绯心里也动了一动。是不是每个男人,除了一个女人外,还会有其他的人?那……那对温衍来说呢?
眼见着云绯陷入了沉思,碧嫣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说:“云绯姑娘,我看皇上对你挺不错的,难不成……”
“我和他不过是师兄妹。”云绯打断她,“而且,于大人不可能没告诉你,最近皇上刚封了云紫为嫔吧?”
碧嫣笑着点了点头,道:“之前传言皇上‘冲冠一怒为红颜’,我还想着皇上对姑娘是真心呢。后来听大人说了婉嫔娘娘的事,再看姑娘今天的态度,想来不是真的。”
云绯眼尾轻挑,淡淡笑着正要说什么,却见碧嫣忽然靠近了一份,压低声音问她:“姑娘心中的人,难道真的是温公子吗?”
被碧嫣这么轻飘飘的地说出自己的心意,云绯心里一个“咯噔”,面上却已经淡定从容:“哪儿的话。”
碧嫣咯咯笑道:“这里就我和姑娘两人,姑娘何必瞒着呢?”
听到这话,云绯抬手扶额,不由得摇头叹息道:“都说女人的直觉很准,今天我终于见识到了。”她说这话时语气有些沮丧,还有些无奈,似乎忘了自个儿也是女人。
似乎难得见到明艳动人的云绯有这样的一面,碧嫣笑着看了她半天,才问道:“姑娘打算什么时候说出心意?”
“这……”没料到碧嫣问得这么直接,云绯迟疑了下,才说:“我们是师徒诶。”
“那又如何!我还是先帝的妃子呢。”碧嫣眨了眨眼,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云绯无言望天,忽然怀疑之前看到的那个脸皮薄的妹子,真的是眼前的碧嫣吗?不不不,那一定是错觉。
“云绯姑娘,我以前也觉得喜欢一个人,自己知道便好,不用说出来。只是,你也看见了,当初我不说的时候和大人之间是个什么状况。”片刻后,碧嫣忽然开了口,语气很认真:“我不后悔先说出自己的心意,哪怕我们修成正果走了这么多冤枉路,但是我若不说,也不会知道他心里也是有我的位置的。”
听着碧嫣的肺腑之言,云绯明眸静垂,那些忽然沸腾起来的情绪都随着她这低眸垂睫而掩藏了起来,碧嫣一时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说了一句:“什么师徒不师徒的,姑娘,你在轻波阁两年最是恣意洒脱,深得我们姐妹们羡慕,什么时候也这般纠结了呢?”
这话一出,云绯心里一动,像是有海潮扑面而来,将一些晦涩不明的情绪齐齐拍打在了海岸之上。
对啊,她在轻波阁两年,素来随性自由,怎么到了这个问题上反而自己把自己束缚起来了?
这不像她,这也不是那个绯色倾城的云绯。
云绯忽然觉得心里那些堵塞的仿若浸了水的棉花,一下子像是被暴晒至干,那些沉重忽然轻飘飘起来,风一吹,便摇曳生姿。
她转眸轻笑,眼底淡淡清波带来,一下子让碧嫣都看呆了。
“你说得对。”云绯站起身来,长袖拂过腰际,被风吹起一道好看的弧度,“与其我自己在这里暗自揣度个没完,不如直接去问他。他若有心,自然是好;他若无心——”
云绯抬眸一笑,眼底璀璨地像是落尽了所有的阳光,一时间光芒逼人:“我也会让他有心的。”
碧嫣抬头看着面前这个忽然艳光四射的女子,微微勾起唇角,只觉得她认识的那个南朝第一美人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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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轻松的云绯回到宫中,第一时间就是想去寻找自己的师傅。只是,当她找到温衍时,他正和简疏白在一块儿说着话,虽然云绯自幼和简疏白一块儿长大,但也不代表她要对温衍说出自己的心意的时候,也能接受他在一旁,于是,她只好在两个人疑惑的目光中,干笑着摆手:“没事,没事,你们聊。”
离开房间后的云绯叹了口气,一边在外面走着,一边暗想该找个什么时间和温衍说明,而真的面对他的时候,又应该如何说。
正在云绯暗自纠结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爱徒在唉声叹气什么呢?”
云绯扭头,见温衍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正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笑,这笑容看得云绯心里一跳一跳的,但面上还是故作正经:“没什么,就是去了于恒府上后,感叹了一下碧嫣如今的境况。”
“碧嫣如今应该过得不错吧。”温衍点了点头,道。他的话倒不是疑问,而是笃定。
云绯颔首,随着他往前走,眼前着这条路上不见来往的太监和宫女,云绯咬了咬唇,正想着表明心意,却被忽然侧首靠近的温衍吓了一跳。
“云绯。”温衍离她极近,那温热的呼吸拂在她面上:“刚刚云紫去寻疏白了,听说应该吃过晚饭才会回蕙兰殿。她,没有带琴。”
听到这话,云绯被温衍的忽然逼近弄得有些昏的脑子迟钝地转了转,忽然顿住,接着,她的眼睛一亮,已然会意:“师傅的意思是,我们可以趁现在去看一看她的琴?”
温衍没有答话,但他含笑的眼已经说明了答案。
说起来,云绯自打之前装鬼吓唬废帝以来,很久没有做这“偷偷摸摸”的事了,以至于她仗着轻功潜入到云紫的房间时,竟然觉得很兴奋。
因为云紫去了简疏白那里,这房间一个人也没有,倒是有宫女从门外经过,但这一点儿都不妨碍云绯。云绯躲在一根柱子后,待宫女走得远了,她瞬间到了门口,推门旋身进入,关上房门,动作一气呵成。
云紫的房间里燃着熏香,这味道有些甜腻,让云绯很不喜欢。她抬手挥了挥,四处寻找凤尾琴,终于在屏风之后的长案上找到了那张琴。
“凤尾琴曾被摔过,因此在琴尾有一处缺口。然后,琴身下方有篆刻小字‘天香留凤尾,余暖在檀槽’,基本对上这两处,就能确定那张琴到底是不是凤尾琴了。”
温衍的话在脑中掠过,云绯绕过屏风来到琴前,抬手抚过琴的尾部,果然有一处凹陷。她凑过去一看,那一处色泽和其他的地方有些不同,凹陷的形状也不太像是人为,应该是摔过。
看到这里,云绯心里有了计较。伸手小心翼翼地将琴翻了过来,借着窗外投进来的光一照,只见琴身下方,篆刻了两排小字,正是:天香留凤尾,暖在檀槽。
云绯心头一动,然后微微眯起了眼。
离开蕙兰殿后,云绯找到了守在树下的温衍,将刚刚看到的事和他细细说了一遍,温衍一贯带笑的眼眸中不由得暗了几分,下了定论:“看来这个云紫,确实有问题。”
“对了。”云绯修眉淡拧,接着道:“徒儿刚刚仔细看了一下凤尾琴的琴弦,上面有一层薄薄的东西,并不是松香。因为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所以,我弄了一些。”
温衍低头看着云绯取出巾帕,慢慢展开,露出一些细小的,褐色的粉末。他接过来闻了闻,只觉得有股奇怪的味道,像是香味,又不太像是,只是觉得闻起来极为不舒服。
“师傅,这是什么?”云绯看着温衍的动作,好奇问道。
温衍抬起头来,摇了摇头,“为师自认为还算是见多识广,但是,这东西确实不曾见过。云绯,这东西先放在我这里,我去查查看。”
“好。”云绯将东西用巾帕再度小心翼翼地包好,交到了温衍的手中。
一递,一接,云绯的手指不可避免地碰到了温衍微凉的指尖,她心底一动,想起刚刚和碧嫣说的那些,也忆起自己之前要找温衍,是为了什么事情。
现在他们俩所在的地方,是蕙兰殿附近一棵小树下方,阳光从树叶的一侧照了过来,在树下制造出一片阴影。周围安安静静的,除了她和温衍,就再没有别的人了。
此情此景此地,似乎很适合她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
这么想着,云绯清了清嗓子,轻轻了一声:“师傅。”
似乎听出云绯声音忽然地变化,温衍看了过来,眉梢微挑,容貌惑人:“爱徒有话要和为师说?”
云绯缓缓地,郑重地,点了头,接着,在温衍注视之下,她轻声开口:“师傅,我其实……”
她刚说了几个字,却忽然看见几个宫女模样的人慌慌张张地从面前的道路上跑过,看样子是出了什么事。
若是换作之前,这种一看就出了事的情况,云绯是绝对不会搭理的。但是,现在做皇帝的可是她的师兄,那么,为自家师兄探探事情,也算是有道理的吧。
于是,云绯和温衍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露出了要管闲事的神色。接着,云绯拨开树丛跑到了道上,拦住一个宫女就问:“出什么事了?”
那个宫女本来正闷头跑着,忽然被一个不知道哪里冲出来的人给拦住,愣是吓了一大跳,脸都白了。等她定睛一看,拦住自己的原来是皇帝的师妹,是个大活人,这才松了口气,说:“回姑娘,是冷宫那边出了事。”
“冷宫?”云绯脑子里立马浮现出袁昭仪那跟疯子一般的模样,“出什么事了?”
“袁昭仪疯了,德妃死了。”
听到这话,云绯微微一怔,有些讶异浮上眼眸。袁昭仪的脸再度浮现在脑海里,可对于德妃,云绯的印象只停留在,她被困住的那日,德妃那高贵却扭曲的脸。
她死了?
在云绯愣怔期间,那宫女被人叫走,云绯蹙着眉站了片刻,听见身后传来温衍的说话声:“就去冷宫看看吧。”
云绯回头看了温衍一眼,只见他眼里染着笑,明显是看透了她的想法。云绯也笑了笑,先朝前面走去。
如两人所料,冷宫里此时乱成了一团,那些太监宫女见到云绯和温衍相伴而来,忙俯身见礼。虽然二人都没有什么职位,但是谁不知道这两人,一人是当今皇上的师妹,那个传说中让皇上怒而夺了皇位的人,虽然最后也没修成正果;另一个人呢,则是皇上的师傅,帝王之师,该有的礼遇一个都不能少。
待众人行完礼后,云绯拉起一个宫女,仔细地问了问情况。宫女不敢有所隐瞒,如实交代了。
原来,废帝前脚刚死,德妃后脚就自尽了。死之前她留书一封,说是听闻废帝的妃嫔美人儿们都被打发着去了太庙,唯独她和袁昭仪被留了下来。没有人可以和她交流,于是德妃自个儿就在破屋子里暗暗揣测着,她想,新皇将其他人都送走了,为什么只留下她和袁昭仪呢?仔细想想,肯定是因为最后她们要害云绯,所以作为云绯的师兄兼绯闻对象,简疏白把她们留下来,就是为了——送她们上西天。
想通这一点,德妃觉得悲凉又难过。她离袁昭仪的房间并不远,袁昭仪的大喊大叫她都听得见,那次云绯去看袁昭仪,她自然也知道。在云绯进去后没一会儿,袁昭仪就没了声音,她第一个反应就是,云绯把袁昭仪弄死了。
虽然之后,她还是听到了袁昭仪的声音,但对云绯“复仇女神”的定位,在德妃的心里根深蒂固起来。后来,她思前想后好几日,又听闻废帝已死的消息,就深深觉得下一个要挂掉的人就是自己。于是,德妃抱着一种自杀也不要被杀的心态,撞墙自尽了。
在宫女跟云绯讲述整件事的时候,温衍让人把德妃的留书拿了过来,云绯看着上面的字迹,有些无语。她压根就没想要她们的命,说是要报复报复吧,但她的关注点根本就不在上面,不然她进宫这么久,怎么可能还不对她们动手?
这德妃,心急个什么劲啊。
很无语的云绯看完德妃的遗书后,转头就交给了温衍。在温衍读字的过程中,她又问道:“那袁昭仪又是怎么一回事?”
宫女依旧恭恭敬敬地回答:“袁昭仪听说德妃娘娘去了,接着就天天嚷着自己看见了德妃娘娘的亡灵,每晚都在房中大声呼救,不久……也就疯了。”
云绯扶了扶额。她前两天还想着给袁昭仪挪个窝还是怎样,免得她把自己给整疯了,没想到后脚她就真的疯了。你说说,这袁昭仪的胆子怎么这么小?亏她之前一直跟着德妃混呢,就这丁点儿胆量,之前还想杀自己。
更加无语的云绯挥了挥手,让宫女下去了。接着,她站在原处,环视了一遍冷宫。这原来也是一座精美的宫殿,曾经也住过chong冠六宫的妃子,只是后来为何变成了冷清清的冷宫?又有多少妙龄女子,把一辈子的岁月都葬送在了这里?
两侧宫殿上的油漆斑驳脱落,就像是那些曾经在这里度过一日又一日的女子心口那道伤疤。流血,结痂,结痂脱落后长出的皮肤,再也不是原来的颜色。
肩上落下的一只手压住云绯心头忽然窜起的伤感,她扭头看去,只见温衍精致的面上浮着淡淡的光影,黑沉沉的瞳孔中,印出她那被缩小了无数倍的影子。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死造化,你也无需想太多。并没有人把她们逼到或死或疯的地步,变成如今这样,也是她们自己选择的路。”
温衍的话一反常态的很有蕴意,而那双眼也仿佛一个漩涡,让云绯有片刻的失神,等她回神时,温衍的眼中竟然浮现出一点笑意。
这笑意来得莫名其妙,让云绯有些奇怪,但又不好深究,只是挪开眼点了点头,最后又看了看这座冷宫,终是转身离开了。
因为这一闹,云绯到底是没能和温衍表明心意。到了夜里,她按着自己的心口,只觉得笑也不是,郁闷也不是。就在她计划下一次天时地利人和时,没想到,她却先和简疏白,闹了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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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简疏白闹矛盾,肯定只因为一个人,云紫。
云绯对云紫的厌恶,几乎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简疏白不瞎,但一个是自己的亲如妹妹的师妹,一个是自己的妃嫔,为了和谐后宫,为了人生安全,他向来都是尽可能的避免两个人有交集的。
只是,作为一国之君,他更多的精力要放在政务上,难免会有些遗漏,而这些遗漏就酿成了问题。
那一日他下朝归来,正想和几位大臣商议一下过段时间的南苑骑射的事。可是,他脚还没进处理政务的偏殿呢,张德海就匆匆忙忙过来了,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简疏白一听,脸色一沉,就在几位大臣满头的问号中,转身朝另一头走去。
不过一会儿工夫,简疏白就来到了蕙兰殿。刚进殿,他就听见女子低低呜咽的声音,他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云紫坐在一张椅子上,垂着头,似乎在啜泣。
“这是怎么一回事?”
简疏白皱眉反问,蕙兰殿的宫女们齐齐跪了一地,却没有一个人敢回答。简疏白又问了一遍,大家只将头埋得更低,谁也不肯做那个出头鸟。
棒打出头鸟,每个人都知道这句话。
就在一片诡异的安静中,房间的另一侧忽然传来一道柔婉的声音:“不用问了,不过就是我烫伤了云紫的手。”
对于云紫的称呼,云绯向来是直呼其名,这点简疏白并没有意见,但是那些跪着的宫女们似乎有些意见。因为她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宫女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
虽然只是个小动作,但简疏白还是看见了,他沉声发问:“琉璃,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被叫做琉璃的宫女微微抬起了头,似乎迟疑了一下,才说:“虽然……虽然我们家主子只是嫔的位份,但到底是宫中唯一的女眷,怎么……怎么也得称一声婉嫔娘娘吧。”
听到这话,云绯笑了:“我向来都是直呼名字,你们是第一天认识我?还是你家婉嫔娘娘有意见不敢直说,就派了你这个小宫女来告御状?”
云绯特意将“婉嫔娘娘”四个字说得极重,极清楚。她的本意是,既然你们想听,我就如你们所愿,叫一叫呗,可是,这句话落在其他人耳里,似乎有了别的意思。
尤其是那句“告御状”。
“皇上。”云紫抬起脸来,一双杏眼如今有些红肿,显然是刚哭过:“臣妾并没有这个意思,琉璃不过是护主心切,说了不该说的话还请皇上原谅。”
“皇上,是奴婢乱说话,不要责怪娘娘!”听见云紫的话,琉璃也跪着往前挪了一步,磕头告罪。
本来被这些乱糟糟的事弄得有些心烦意乱的简疏白,在看见云紫那双通红的眼睛时,心里微微软了一些。只是,简疏白还没有说话,云绯先开了口。
“护主心切?”她修眉微挑,声音微冷:“护主心切就乱咬人?我这称呼你也不是第一次听吧,今儿怎么想起要让皇上给我立立规矩了?”
云绯的声音并不大,却不怒而威。琉璃闻言浑身一颤,又磕起头来,直看得简疏白忍不住皱了皱眉,低斥道:“云绯。”
云绯到底还是给自家皇帝师兄面子,没有再说。简疏白叹了口气,让跪着的人都起来说话。
“刚刚说的烫伤是怎么回事?”简疏白拉回被转移的话题。
其他人都下意识地看向琉璃,而琉璃因为刚刚被云绯训斥,不敢开口。只是,她不说话,其他人更不敢说了。于是简疏白只好点了琉璃的名,让她说。
琉璃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回皇上,方才云绯姑娘来,娘娘亲自给姑娘倒茶。姑娘说,想听娘娘弹琴,娘娘说今儿身子不舒服,不太方便。谁知道姑娘一生气,就将茶杯打翻,茶水全部溅到了娘娘的手上,烫伤了一大块。”
琉璃刚开始说的时候,简疏白只是微微拧着眉,到听到最后一句时,他眸色变了变,接着几步走到云紫身边,拉起她的手,一边查看,一边问道:“没事吧?”
云紫笑了笑,温柔回答:“没什么,都上过药了。”
简疏白却说:“都水肿起泡了,还没什么事。”说着,他转头让人去他那里取药膏,又转向云绯,顿了顿,才低声道:“师妹,这次有些过分了。”
在简疏白第一反应是去看云紫的伤时,云绯就料到他会兴师问罪。但是,真当简疏白说她时,她却有些失望。
“若我说,不是我故意打翻茶杯的,师兄可信?”
简疏白眼中微动,到底还是点了点头。毕竟,他和云绯认识了这么多年,他自然相信云绯不是这种人。那个琉璃明显对云绯有些敌意,虽然不知道这敌意的来源是什么,但是简疏白也不傻,还是能分辨出真真假假的。
云绯见简疏白没有盲听盲信,也勾了勾嘴角,接着,她转头看向云紫,一双凤眸轻轻一扬,有暗光倾泻而出。云紫神情动了动,没有说话,只是低下了头,一幅柔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