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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都的竞技场,宾客们心满意足的散场。
竞技场之外,德拉贡家族已经开始收拾残局,甚至就连开盘坐庄的庄家都清盘结算了赌资,准备为接下来新的赛事开下一次庄。
除了盘旋在迷宫B5层穹顶之下并且还剩一点儿“电量”的幽灵鸟,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赛场上还有一场胜负尚未决出。
不过忘没忘也没什么区别就是了。
毕竟在那压倒性的胜利面前,就算希诺·德拉贡一扫先前的颓势,也改变不了他丢尽了德拉贡家族的脸的事实。
至于观众们……
实在没兴趣看一群大老爷们儿便秘,即使是不用睡觉的恶魔也回家睡觉去了。
“干特么的魔王!”
纤维化的蘑菇林旁边,提着裤子的希诺脸上写满了屈辱,嘴上更是咒骂声不断。
总算是出来了。
刚从茅坑里出来的时候,他感觉全身上下都被掏空,两条腿都在抖。
遇到类似情况的不止他一个。
队伍里不少魔人都因为吃多了红薯而消化不良,轻则放屁打嗝,重则腹胀难忍。
当然,也不排除一些人是装的。
前线厮杀另当别论,那是为了魔神陛下的荣耀,为了地狱开疆拓土,为了向圣西斯以及帝国复仇……总之只要想找,能找出一堆理由。
而这种魔都贵族之间的决斗,无非是为了调解贵族之间的纠纷。就算这些职业士兵们能拿起刀剑作战,也很难有人提得起劲,乃至绝大多数人的士气都只有平时作战时的一半。
干嘛这么拼命呢?
如果是顺风也就罢了,但偏偏战况陷入了焦灼,看着遍体鳞伤的自己和战友们,“地狱之炎”的战士们很难不去想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站在这里。
尤其是对面那些食人魔玩命的样子更让他们觉得不值得,这群炮灰这么有精神还不如去前线送死。
当然,除去那些怀疑人生的家伙,也有从不同角度解读的人。
坐在队伍的边缘,几名身披重甲的老兵一边烤着火,一边望着希诺的方向窃窃私语道。
“这场仗不好打啊……这主帅便秘了也不知道装一下,他不装我都想开始装了。”
“太年轻了是这样的。”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魔王有一手啊,能把一群食人魔训练的这么能打,换平时那群蠢猪早就掉头逃跑了。”
“这就是所谓的统帅能力吧。”
“搞不好我们小瞧那些哥布林了……我现在甚至有点儿担心黑风堡的要塞,守在那里的可只是一群佣兵。”
将一撮枯草丢进了火堆,一名魔人剑士摇头说道。
“如果是卡穆老爷的话,说不定还有一战之力,但希诺……果然还是差了一点。”
“毕竟是次子,比不上长子也是情有可原。”
几个人似乎说服了自己,在心中下意识地放低了对希诺的标准,但同时也放低了对自己的要求。
或许他们从一开始就没必要这么拼命。
卡穆·德拉贡老爷才是他们的主人。
如此想着的显然不只是坐在火堆前的几人,“地狱之炎”仅剩下的四名百夫长交头接耳一阵,最终由担任团长一职的百夫长走去了希诺的面前,表情忧虑的说道。
“老爷,我们还要继续打下去吗?我感觉——”
“当然!胜负还没分出!”希诺固执地低吼了一声,随后又说道,“还有,战场上叫我长官!”
满肚子的话被憋在了喉咙里,那百夫长苦笑一声说道。
“是。”
在他看来其实胜负已分,但也许长官大人有不同的看法。
事实上,只要希诺想的话,理论上他可以一直打下去的,直到手底下一个人不剩。
或者对面烦了,主动出击把他给生擒了。
垂头丧气离开的百夫长从未如此渴望对方能主动出击结束这场看不到希望的战局。
“地狱之炎”的士气已经跌入谷底。
看着无精打采的将士们,希诺心里也清楚,如果这时候下令出击,最后的结果恐怕只会比白天更糟。
“休整一天!”
“我们明天再战!”
在场的所有将士都松了口气,举起武器喊了一嗓子作为回应。
“喔!”
……
魔都西区的猛鬼街,一辆飞马拉着的车厢停在了路边。
原本米娅是要和父母一起回去的,结果临走的时候费斯汀先生和瑟芮娜夫人却不知去了哪里,于是罗炎便在米娅的邀(la)请(che)下坐上了帕德里奇家的马车。
“……赫赫赫,没想到你居然真靠着一群杂鱼哥布林赢了,真是不容易呢。不过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运咯,魔都的水太深了,我劝你还是少惹点麻烦比较好,反正咱又不在意那些虫子的看法。虽然你这么在乎我还是挺开心的,但受伤了可就太不值得了。”
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走下车的罗炎笑着说道。
“是是是,给米娅小姐添麻烦了。”
压不住向上翘的嘴角,米娅食指绕着刘海,呵呵呵地笑着。
“那倒也不至于,反正咱闲着也是闲着。”
话是这么说,但罗炎却看在眼里的,那可不是闲着无聊的程度。
从竞技场的登记、到奴隶市场的采购以及协调魔王管理司的传送阵等等这些事情,她都出了不少力气。
只靠自己一个人一天肯定办不完。
包括今天她又不请自来地在竞技场陪自己待了一整天,甚至还把父母都给带来了。
罗炎能感受到她的好意。
这份人情他会记下。
“晚安。”
“晚,晚安?!”
似乎是没想到会以这句话作为结束,米娅愣住了好久才回过了神来,红着脸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目送着飞马拉着车厢消失在空中,已经走到神殿门口的罗炎笑着挥了挥手,随后转身穿过了半敞开的木门。
神殿内很安静。
庄严的魔神像俯瞰着空旷的礼拜堂和那一排排空旷的长椅。
靠近宣讲台的长椅上坐着一位年迈的老人,那宽阔的背影在神像的阴影下略显佝偻,仿佛快要融为一体。
罗炎走到了他的旁边坐下。
完成祷告的杰弗里教士脸上浮起一抹笑容,用和蔼的语气说道。
“决斗的结果如何?”
罗炎一脸轻松地开了句玩笑。
“对手太弱,把我菜饱了。”
杰弗里教士微微一愣,随即笑道。
“恭喜了,不过我们还是得对死去的生命心怀敬畏,这种玩笑还是不太合适。”
罗炎耸了耸肩膀。
关于这一点,他和杰弗里教士倒是有不同的看法。
他认为生命是值得尊重的,也劝他的部下们珍惜生命,然而在不同的生命之间是否平等的问题上,他却持保留的观点。
至少,一句话或者一把金子就能哄着去送死的家伙,在他看来成全他们才是对他们最大的尊重。
这才是对魔神陛下所倡导的丛林法则的活学活用,也是绝对大多数恶魔以及地狱生物的共识。
不过杰弗里教士毕竟是钻研经文的原教.旨主义者,对于魔神巴耶力或许有更深刻的解读。
他更像是负责唱白脸的那位。
所以罗炎即便不认同,也是能理解他的,更不会因为观点不同而和老人争论什么。
俩人坐在一起气氛友好的闲聊了一会儿。
在说到决斗最后的时候,罗炎忽然停顿了片刻,话锋一转说道。
“我的父亲是罗克赛·科林对吗?”
那猝不及防的一记直球,让杰弗里教士愣在了当场。
对上那双洞察一切的双眼,老人知道自己一瞬间的迟钝已经穿帮,随即苦笑一声,反而放松了下来。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罗炎点了点头,望着魔神像叹了口气说道。
“我其实以前就在想,我的父亲可能是一只吸血鬼,只是没想到居然是赫赫有名的那位。”
杰弗里教士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道。
“我其实并不想让你知道……卷入科林家族的事务不是什么好事,你能看到的永远只是水面之上的冰山一角,而水面之下藏着多少你永远也不知道。甚至别说是我们这些局外人,就连你的父亲自己能看见的也不多。他将你放在我这里,未尝不是一种保护。”
“我理解,”罗炎随口说道,“所以我从来没去找过他不是吗?”
不想热脸贴冷屁股只是一方面,他当然能理解自己的父亲可能是出于保护或者身不由己等等其他的苦衷。
他和薇薇安可不一样。
无论是生理年龄还是心理年龄,都远不在一个维度上。
杰弗里意外地看了罗炎一眼,对他的成熟既感到意外又感到一丝心疼。
那毕竟是他养女的孩子。
而他也一直将其当成自己的孙子。
沉默许久,他叹了口气说道。
“有时候我总觉得亏欠你太多,明明应该由我肩负起长辈的责任解答你生命中的困惑,然而等我意识到、下定决心该做些什么的时候,你已经和一切都达成了和解。”
罗炎笑着开了句玩笑,顺带着也调侃了一下自己。
“觉得养娃没有参与感?”
一如既往地没有读懂他的幽默,杰弗里教士摇了摇头,认真说道。
“是觉得亏欠。不只是我,还有你的父亲……我们亏欠了你太多。”
猜到他会这么说。
罗炎叹了口气。
“其实您不用这么想,我从来没有觉得任何人亏欠过我什么,也没觉得自己的现状有什么不好。”
说着,他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时间不早了,明天我打算去拜访爱朵尼娅·冯教授咨询魔都穹顶水晶的相关问题,您也早点休息吧。”
他最终还是没有提到薇薇安的事。
那件事已经解决了。
相信有了今晚的教训,那小鬼应该不会再找他麻烦了,甚至以后看见他都会绕着走。 就算告诉杰弗里教士,后者也不过是为难他那没什么卵用的父亲,然后徒增双方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