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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三。
司礼监掌印太监萧敬,将锦衣卫调查保国公朱晖渎职怠战的案宗,呈递到朱祐樘这里。
朱祐樘看完之后,叹口气道:“早就定好的,发配到延绥去戍边,让他当个普通的士兵,过几年看看是否还能调回来。就这样吧。”
萧敬道:“陛下,奴婢认为,若是他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只怕下面的人也不敢把他怎么着,还不如……”
“你是说,把他的罪名定得更狠一点,直接让他翻不了身是吗?”朱祐樘皱眉。
照以往太监的习性,是不太可能提这种建议的。
萧敬低下头道:“奴婢多嘴,还望陛下宽恕。”
“说得也对,既不能姑息,也不能给人一种有罪不罚的印象,如果只是戍边,还给了他再起来的机会,别人还会以为朕是顾虑到什么,才没有严惩。这次保国公虽是奉命行军,但他可并没有按照朕的旨意,把战事推进到底!”
朱祐樘说到这里,一摆手道:“吩咐下去,就从军了,当个军户,永不宽赦!”
“是。”
萧敬也没想到自己的建议这么好使。
他也在琢磨,这会不会是陛下等着下面的人帮他下这个狠心?
“陛下,这里还有一份新建伯的上奏,说是威宁海周边有不少的小部族,选择了投靠,有的还愿意在猫儿庄的城池周围驻牧,以新建伯上奏,目前威宁海方圆百里之内,已看不到鞑靼人活动的迹象。”
萧敬说完了让皇帝糟心的事,自然要提点好消息。
朱祐樘果然神色宽慰欣悦,笑道:“是吗?”
萧敬道:“新建伯还奏报,说是偏头关出塞的兵马,也斩获了一些成果,还有就是之前西迁的火筛部,目前已经重新迁徙回到靠近宁夏的地方,火筛或还会再入京朝贡。除此之外,还有东边蓟州那边,也上报,说是继朵颜部之后,泰宁和福余两部,也准备投靠大明。草原现在已经近乎于土崩瓦解。”
“好事啊。”
朱祐樘站起身来,显得很感慨,“这才几年,头几年朝堂上还经常提及,说是草原那个小王子巴图蒙克,是有有胆有识的人物,不少人归顺于他,说他几年之内必能成大事,还让朕去防备他。现在再看……这一切都多亏秉宽。”
“是。”萧敬赶紧应声。
以前萧敬还是很防备张周的,但现在……自己职位都难保了,说两句好听的,或还会为自己东山再起做一下铺垫。
朱祐樘道:“秉宽还没从贡院出来吗?”
“没那么快,估计还要等个七八日,如今连阅卷还没开始。”萧敬道。
朱祐樘有些遗憾道:“早知道的话,让秉宽在外面出出题目就是了,还进贡院作甚?有时候朕想跟他闲聊时,他也不在,让朕好是烦心。”
萧敬听了还能说什么?
说,陛下,您可以跟奴婢聊?
这话怎么这么虚呢?
“秉宽曾说过,这两年草原的日子很不好过,边市关闭了不说,战场上他们又屡战屡败,草原天灾人祸不断,如果今年冬天他们过不去,入秋之后他们或会找寻大明边关防备的薄弱点,再来袭扰。不得不防啊。”朱祐樘道。
萧敬跟在朱祐樘身后,显得很谨慎道:“陛下,战场上都打成这样了,鞑子还敢来吗?”
朱祐樘摇头道:“他们的目的是要活下去,如果明知道过来是跟边军主力打,他们是不敢的,可大明的精锐始终无法覆盖到关隘的各处,就算要调兵,也需时日,他们也会防备我们主力的行进,不会再发生正面交锋的情况。”
“奴婢明白了,他们要打的话,就是来抢完了,马上逃走。”萧敬道。
“嗯。”朱祐樘点头,“大概就这意思吧。这次鞑子再从哪来,秉宽说也不好判断,鞑子可能会分兵,具体如何……还要看入秋之后,各处的关隘防备情况了。”
“那快了……现如今,也到了秋收的时候了,尤其是边关各处。”萧敬紧张兮兮道。
朱祐樘笑道:“担心那么多作甚?有秉宽在,总归能筹画好一切。有时候朕都是杞人忧天了,你嘛……更不用去想。”
“是。”
萧敬即便立在朱祐樘身后,朱祐樘也看不到他,他还是恭敬低下头。
“再去看看太子的卷子答得如何?收拾起来,等秉宽回来,给他批卷子,朕也知道太子的文章必定是狗屁不通,但既是大明的储君,就应该有个向学的样子,以后这种考校的机会还很多,每次都让他用心起来。朕怕自己不能完成的事,最后担子还是要落到他头上,再让他把这大好的形势给毁了!”朱祐樘提到朱厚照,有点恨其不争的意思。
萧敬道:“陛下,奴婢看太子,似乎很尚武。”
朱祐樘道:“一味尚武有何用?既要治民,还要驾驭好群臣,才能谈武力征服。草原群狼不是一两场战事就能吞下的,且草原地大,大明无法对其长期治理,就算如今鞑靼人被灭了,还会有新的部族迁徙过来,甚至崛起。他要做的是令百姓富足,边军强大,而不是一时一地的得失,可惜他年岁还小,不懂这些啊。”
萧敬道:“会有人教他的。”
“是啊,有秉宽在,会把这些教给他,但朕也希望能亲自教他。他何时才能成长为合格的储君,让朕放心把江山交给他呢?”
“陛下,您千秋万载。”
“别了,能活个四五十岁,朕也就知足了,不奢求活得更长。秉宽都说过,所谓的仙草,最多是能延年益寿,根本做不到长生不老,朕就算是天子,也是个人。朕没那么大的妄念。能在睁着眼的时候,看到国富民强,就是朕最大的心愿了。”
……
……
张周还在贡院里完成乡试主考差事。
京城在他不在这段日子,倒也安静,只有锦衣卫会显得很忙碌,牵扯到不少的案子。
于皇权强盛时,东厂和锦衣卫的作用会突显,他们本就是为了确保皇权之威而存在。
“李公公,保国公的案子,陛下已经钦定了,说是将人发配到延绥充军户,一辈子不得宽赦,不过想来保国公也没几年可活了。”
“还有,听说平江伯在被押解回京的路上,已经亡故了。”
牟斌给李璋汇报详情。
李璋闻言也惊讶道:“什么?陈凉酒死了?”
“是。”牟斌道,“多方确证的消息,应该是没跑,到宣府的时候就已经不行了,还没等到居庸关,人就已经咽气了。事报了上去,陛下还没回。”
李璋道:“也是他咎由自取,明明在闭眼之前,有机会将过往的孬行一并扫除,扬个名什么的,结果非要在最后一场令自己晚节不保。这种人,就是记吃不记打,之前蔡国公还不算给他机会吗?”
牟斌问道:“那平江伯的罪名,不知该如何定?”
“等陛下定夺吧。”李璋道,“老的这批人,死的死,落罪的落罪,剩下的老家伙也不见得有几天好日子过,现在谁能进研武堂,谁跟蔡国公走得近,将来就是大明的顶梁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