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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华殿。
朱祐樘先考察了朱厚照课业的情况,进展仍旧令他满意,甚至朱厚照也开始学写四书文,在名师教导之下,文章写得倒也似模似样。
“父皇,儿臣还有一样好东西,想让您给掌掌眼。”朱厚照嬉笑着说道。
朱祐樘皱眉。
刚觉得儿子正经了一点,现在又要整那些五花八门的东西。
要说他最近对朱厚照的管束明显没以前那么强了,也是因为那位即将纳进宫的妃子,马上就要为他诞下孩子,至于是儿子还是女儿还不知道,但至少他有机会不用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朱厚照一人之身。
选择多了,关注点也就分散了,朱祐樘对朱厚照也就没那么苛刻。
但朱厚照最近为了能让张周回来继续当先生,也算是煞费苦心,但也是因为写文章这件事比单纯背诵要轻省不少。
“快给本宫拿来。”朱厚照招呼着,随即刘瑾拿出一份东西来,先交给朱厚照,再由朱厚照递给朱祐樘。
朱祐樘拿过一张纸,看到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而字体工整显然不是儿子写出来的,倒好像是印上去的,问道:“何物?”
“邸报啊。”朱厚照嬉笑着,“儿臣把最近朝中的大事,都罗列在上面,尤其是辽东平女真,还有朝鲜国王被废,还有他们的新国王要到大明京城来朝拜,这都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一定要彰显一下。儿臣决定发行五千份,就在顺天府周围,一下子就能给卖出去。”
“胡闹!”
朱祐樘听了这话,眉头紧皱,看似是在骂儿子,但脸色也没什么生气。
在这件事上,朱祐樘其实没多少反对意见。
本来身为皇帝的,在军事武功上取得那么大的成就,却只有朝中大臣知晓,而且每次大臣都还跟他唱反调,每有功劳都要跟他争一争,说什么劳民伤财、穷兵黩武的,现在儿子是要替自己这个皇帝扬名,本质上儿子也没坏心思啊。
谁有了功勋之后,不想让天下人尽皆知呢?
“这是何人的主意?秉宽吗?”朱祐樘冷冷打量着朱厚照,又扫了眼旁边的东宫常侍太监。
朱厚照道:“他人都在辽东,怎会是他的主意?其实……是以前他跟儿臣说过,说是民间有人以这种邸报来诋毁朝廷,儿臣记在心里了,要扬父皇治国的功德,必须要将那些传播邸报小报的人给杜绝,由朝廷来掌握邸报的发行,儿臣又知道这种事由父皇来主持的话,必定会有人反对。”
“反倒不如由儿臣来进行,事成的话,父皇的名声可以得到彰显,天下人都知道父皇的功勋。就算是不成,那父皇也完全可以跟众臣工说,这是太子年幼胡闹,没有掌握好分寸……总之儿臣一心都是为父皇啊。”
朱厚照的话说得情真意切。
“不知所谓。”
朱祐樘嘴上骂了一句,却不知为何心中还略有感动,望向朱厚照的眼神中也大有一种“儿啊你终于成长了”的意味。
朱祐樘转而看着刘瑾等人道:“在此事上,你们有给太子提过意见吗?”
“未有。”刘瑾代表几人回答。
“父皇,如果您真觉得儿臣胡闹的话,那儿臣就不发行了,其实又能挣钱,又能掌握一手的讯息为父皇扬名,还能杜绝那些小人借题发挥,把最重要的消息告知于天下人,令天下人不至于被蒙蔽,儿臣实在想不到这件事有什么坏处。有什么不好的谣言,也以此来澄清一下,总比让官府出去张贴告知要好吧?”
朱厚照振振有词的模样。
“嗯。”朱祐樘这次直接点头了,“那朕就让你试试,但不能由你亲自去完成,交给宫外的人,秉宽跟你不是一起开了书局吗?就以此名义来发行吧。”
朱厚照兴奋道:“父皇同意了?那儿臣这就去排版……”
朱祐樘道:“发行邸报的事,有盈利给你便是,但你还是少掺和,你当太子做事就不用为名声着想?哼!还由你来替朕担责?太子啊,你尚且年幼,有很多事还不明白,朕经历过那么多事情……还有的你学啊……”
“是。”
朱厚照嘴上在应,心里在想,又开始装老炮儿吹牛逼了。
“过些日子,秉宽回京之后,朕会偶尔让他来给你授课,还会让你与他探讨学问上的事情,可别让秉宽对你失望。”朱祐樘想到张周时隔半年之后,又要回京城,心中也多有期待。
朱厚照又在琢磨,我身为太子,那是大明的储君,我对他没失望那就是好的,他凭什么对我失望?
他是我爹?还是我爷?
……
……
朱厚照创办的邸报发行了。
也没有名字,就单纯是邸报,也没有用到他最初好像小学生手抄报的排版,而是由专人进行誊录,倒是把朱厚照在样板上提到的事情,诸如辽东和朝鲜的战情,以及北方四处安定的事,都列得很清楚。
与此同时还提到了过去一年中原所发生的旱情,以及朝廷的赈灾情况。
因为这是绝对的“官办”,甚至是皇家办的报纸,一经发行……无论是从权威性,还是推广的顺利,都可以说到了一朝闻名天下知的地步。
各级的官府连查都不敢查,邸报最初只用活字印刷印一千份,却是临时加到五千份,发行也从顺天府推广到周边的省份,初刊连南京地方上都有印刷。
与此同时。
唐寅也从汉阳城出发,回大明了。
与他同行的,除了晋城大君李怿之外,还有陪臣柳子光、成希颜,与此同时则还带着十几辆马车,里面装载着朝鲜给大明的贡品,以及给张周的礼物,至于唐寅和徐经的……则没有单独列开。
朴元宗亲自出城送行,送出六十里。
“伯胤,你早些回去吧,忘了我们还商议过一件事?全靠你自己来办了。”唐寅道。
这所提醒的,是让朴元宗把李克墩家族给抄了。
朴元宗一脸期待道:“学生出城之前,已拿了大王大妃和大妃的旨意,去抄李府了,除此之外还有他派系的人,有的是以叛国的名义,有的则是以发动士祸危害朝鲜的名义。或许现在事都已经成了。”
唐寅皱眉道:“你是想趁着我走之前,借着大明的声威,再给你撑一回腰?”
朴元宗辩解道:“学生并无此意。只是不想辜负了唐先生对学生的教诲。”
“唉!”唐寅叹息道,“你就算是借助大明的声威也没什么,但你这么做很容易让人觉得,这是在打击报复。李克墩在朝鲜的势力可不小啊,你抓他一族便是,还要牵连他人,只怕会让那些给燕山君做事的人自危。”
“是,是。”朴元宗回应着。
唐寅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朴元宗要送自己送出六十里。
感情是怕被李克墩的人后发制人,干脆就跟着一起出来,其实还是想借助他唐寅的威势来保证他朴元宗在朝鲜的地位。
……
……
当晚驻扎,朴元宗也没动身回城。
反而是留在唐寅的军营里,以跟唐寅喝饯行酒为借口,一起等待汉阳城内的清算结果。
“朴领相,李家已经攻进去了,拿下了李克墩和家族中的男性,一个逃走的都没有,另外还有他们的门人上百人,也一并被捉拿,驻守城门的人有李家的人也一并被铲除,与此同时慈顺大妃发布手谕,说是免除李家男性之外所有的罪责。”
消息传来,朴元宗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李克墩一党终于被清除,忧的则是因为他在这次清算中选择回避,而慈顺大妃,也就是李怿的母亲在此事中参与过多,而且还干涉了他的清算进程。
唐寅先摆摆手把传令的人给屏退,笑道:“伯胤,看来你以后有对手了。”
朴元宗道:“先生是说慈顺大妃?她……本就可以听政,我……无法与之匹敌。毕竟新国主尚且年幼,大妃参政之事古有先例。”
唐寅笑着问道:“难道你就打算坐以待毙?”
“待……待毙?”朴元宗对这词比较敏感。
唐寅道:“你们促成了晋城大君与元妃的和离,他将来亲政之后,是否会对此清算呢?他以后是指望母妃,还是指望你们这些大臣?”
朴元宗叹道:“可是……有点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