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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麻贵收到永兴大败的消息中,此战明军损失极大,哪怕不包括火药库爆炸的损失,仅仅夜袭之中便战殁一千一百三十二人(包括当场战死及战后重伤不治),重伤致残六百四十七人,轻伤四千九百六十三人。董一元余部一路溃散,最终收拢于元山。
以上损失虽然很大,但溃散过程中的损失却竟然不比当场战损的少多少,因为董一元逃回元山进行点兵之后发现,剩余兵力只有两万挂零。也即是说,他这次北上损失的兵力已经不少于锅岛胜茂所部的总兵力了。
奇耻大辱!
麻贵看到董一元这封请罪战报时气得那叫一个一佛升天二佛涅槃。这位自从拜到高务实门下之后已经二十年无败绩的大同名将勐然攥拳,一拳将身前的黄梨木横桉砸了个四分五裂、木屑横飞,吓得账内诸将齐齐一个哆嗦,全都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此时帐中北军诸将几乎都是麻贵过去就曾经指挥过的老部下,见提督如此大怒,根本无人敢劝,因此南军出身的戚金只好站出来,对麻贵道:“提督息怒,董总戎此战之败虽不应该,但事已至此,已然多说无益。追责乃朝廷之所当为,我等战将只能殚精竭虑,应对后续变化。”
“你所言自是正理,只是天玄领军多年,竟然能出如此大的纰漏,本帅……真是怒其不争!”麻贵的确不便将火发到戚金头上,只好强忍着怒气说道。
[注:此处“天玄”当为董一元表字,但此为杜撰,原因是我找了一大堆相关资料居然都没有记载董一元的字,只有其兄董一奎的字。
董一奎字“天宿”,显然是取“奎”为二十八宿之意。按此取字风格推论,作为弟弟的董一元表字之中或也有“天”字。然而“元”有数种意思,其中既有“初”、“首”等意,本身又通“玄”字。
董家为将门世家,若董一元字“天初”、“天始”、“天首”之类,在封建王朝中未免张狂过度,甚至可能被视为别有居心。
再者,考虑到董一元兄弟之父董旸战死前为大同参将,作为武将,在文官集团威势极盛的嘉靖朝给儿子取这样的字恐怕不太现实,故此处杜撰其字为“天玄”。]
麻贵与董一元其实是旧识,甚至交情不错,他“怒其不争”并不奇怪。之前也多次说过,宣大与陕西三边两派将门互相联姻许多年,其中的关系网、姻亲网那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没法不当做一家人看。
这就好比当年晋党加入实学派的时候,陕党也几乎同时跟进是一个道理,把张四维和马自强的关系用来类比一下麻贵与董一元,其实也不为过。
所以,麻贵此时发怒不仅仅是因为战场遭到一次重大失败,还有很大一个因素在于董一元这一败,在朝廷层面可能会算作宣大、三边系的减分项——这两系可都是高务实麾下的嫡系,虽然从亲疏关系来说是宣大更亲、三边略远,但无论如何他们仍是“一家人”。
那么换句话说就是:董一元减分等于麻贵减分,麻贵减分等于高务实减分。这影响就很坏了。
当然,毕竟仗是董一元打的,而且这场仗明摆着是以强凛弱之局,他这都能打败,最终的处分应该也顶多处罚到他本人,不会有麻贵什么事,更不会有高务实什么事。上面所谓的“减分”主要是政治层面,说的是一个“势”。
麻贵说“怒其不争”,戚金自然不好插嘴,只能岔开话题道:“战报中说当时努尔哈赤也在,但他却在倭寇夜袭中趁乱杀了出去,并且顺利回到其驻军之地新兴。末将总觉得此事略有蹊跷……”
麻贵沉吟道:“董一元在请罪战报中指责努尔哈赤狂妄自大、不听号令,你对此有何见解?”
戚金皱着眉头道:“努尔哈赤此人貌似恭顺,实则倨傲,恐有独尊于满洲之心,这一点辽东诸将是有共识的。不过,董总戎说努尔哈赤不听号令……这一点末将却有些疑虑。以努尔哈赤之狡黠,实在不该有当面不遵号令之举,末将怀疑其中尚有隐情。”
麻贵听得皱了皱眉,但沉吟不语。戚金见状忽然醒悟过来:如果把责任推给努尔哈赤不遵号令,那董一元此番战败之罪岂不就轻了许多?
罪责推给努尔哈赤这种事对明军将领而言是没有心理包袱的,戚金虽然一贯作风正直,但他前些年还曾经和努尔哈赤在抚顺关两军对峙,自然也不会为了努尔哈赤去坚持什么,因此立刻补充道:“当然,也可能是努尔哈赤此番得以受封龙虎将军,又统率女真联军援朝,傲气上头那也是没准的。”
麻贵点头道:“言之有理,本帅便以此论上疏朝廷请罪。至于朝廷得知后会持何种态度,那便不是本帅所能评议的了。”
他说到此处,摆了摆手,又道:“先说说战场上的事吧。当前的最新战况是董总戎已经退回元山,倭寇锅岛胜茂所部随即跟进,因此反而空出了咸兴城,于是努尔哈赤等女真联军顺势将之占领。
若从收复朝鲜失地而言,朝鲜北境已然全面光复,只是锅岛胜茂这支倭军接下去的动向却是我等不得不关注的。诸将对此有何见解?”
延绥副总兵解生道:“按理说这股倭寇原只五千来人,夜袭永兴虽然成功,却也不可能毫无损失。而他们在战后又顺势放弃了咸兴而追逐董总戎至元山附近,这就意味着他们军中伤兵很难得到妥善安置,又会成为兵员损失的一项原因。
倘若这些伤兵一直在其军中,那么还会拖延他们进军的速度。如此来看,说他们要继续进攻元山恐怕不太可能,而如果他们是想绕过元山南下,则其进军迟缓也是一定的,我军若能分出一支骑兵或者不带火炮的强军,应该是能追上或者堵截他们的。”
茅国器似乎不太赞同此说,他道:“此言固然有理,但据我所知倭寇素来残忍,不仅对敌方如此,对自己人也是一般无二。如今他们面临四面楚歌之绝境,放弃伤员对他们来说恐怕并非什么做不出来的事。”
茅国器作为南军名将之一,多年前就在戚继光麾下作战,对于倭寇之残忍自然有足够的发言权。他这样一说,立刻又有人赞同。
同样出身自戚家军但近来才被新调至朝鲜作战的保定总兵叶邦荣道:“我等南军昔日与倭寇鏖战甚多,彼时之真倭多为浪人,但也是倭国国内各方混战落败奔走的武士,这些武士……大抵相当于我朝之家丁。
诸位,有一事我不得不提。正如我大明天兵最精锐者为家丁,有一千家丁便足以将一二万之大军,而倭军之战力亦非决于其大军,乃决于武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