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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宁着粤绣,燕京服貂锦,大明神京已笼罩在漫天飞雪之下。
朱翊钧刚刚吩咐司礼监,赐辅臣及日讲官咸肉、核桃、枣、柿饼、栗子、乾菱角米等腊八节熬粥之物有差,回到乾清宫西暖阁之后,还没来得及坐下,便有陈矩跟了过来,手里拿着一道奏疏,躬身道:“皇爷,有广西高直指密奏。”
“密奏?”朱翊钧微微一怔,立刻伸手道:“拿来。”
陈矩连忙递上密奏,朱翊钧拿过来,一边检查火漆,一边问道:“上次听黄孟宇说,务实调了几千家丁去钦州,那地方被倭寇祸乱得这么厉害么,建个港口和两个厂子需要这么多人守着?”
陈矩道:“听说是被糟蹋得不像话,说是港口沿海二十里人迹全无。”
“哦,看来务实这笔投入不小啊。”朱翊钧笑了笑道:“就不知道他这点金手能不能把钦州港做起来,要真是能成,广西倒也多了个进项,总省得连年都要朕减赋……朕记得今年他们一共只有十五万八千多两的实收,结果后来内阁算了算,又给他们减掉了一万七千两,有这回事吧?”
“有的,有的,皇爷记性真好。”陈矩笑着应道。
“是好,所以有人上疏说朕心里就记得钱。”朱翊钧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
“呵呵呵,皇爷何必理这些闲话,当初高文正公不是就说了么,洪范八政,首诸食货;禹谟三事,终于厚生。足见古圣贤极重言利;后世迂腐好名之人,倡不言利之说,遂使俗儒不通国体者转相传习,甚有误于国事,以致无为国理财者。”
“这话高先生能说,你却要少说。”朱翊钧摆摆手,道:“高先生也好,务实也罢,他们说这话,人家可骂不回去,但若是你说出这‘俗儒’二字……嘿嘿,被外廷知道了,明天通政司里,就会有比你人还高的一摞折子要朕砍了你的脑袋,你信不信?”
“奴婢自然是信的,所以奴婢只敢引用一下高先生的原话啊。”陈矩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逗得朱翊钧哈哈一笑。
打开高务实的密奏,朱翊钧本来还笑着看,看着看着,就变成了一脸严肃。
陈矩自然是不敢主动开口询问的,不过没多久,朱翊钧就对他说话了,道:“务实在广西遇刺了。”
陈矩大吃一惊:“遇刺了?”一瞬间脸都吓白了。
朱翊钧皱着眉头一摆手:“我没说清楚,他是遇刺,但人没大事……可能受了点惊吓。”
陈矩这才松了口气,有些后怕地问道:“谁这么大的狗胆,连高直指都敢下手?”
“奇怪就奇怪在这儿。”朱翊钧思索着道:“他说是安南莫茂洽的人干的,而且不光是对他动手,当时他身边还有一大堆土司,莫茂洽的人居然想将他们一网打尽,不仅动用了毒火甩手炮,还用了蛊毒。”
“莫茂洽?”陈矩目瞪口呆地道:“这厮疯了?”
“疯了?没疯,清醒得很呢。”朱翊钧哼了一声,道:“务实说,莫茂洽自袭职以来,军权和政权分别掌握在他的两个叔爷爷手里,一个叫莫敬典,一个叫莫敦让。前不久那个掌兵权的莫敬典死了,安南南朝黎朝蠢蠢欲动,莫茂洽担心我大明会趁机取他的北安南,所以想出这一手,打算把广西的水搅浑,等他们对黎朝打赢一仗,稳住局面再说。”
陈矩仍然一脸莫名其妙,诧异道:“可咱们没想打安南吧?奴婢记得朝中最近甚至根本没人提起过安南。”他也是司礼监秉笔之一,当然是知道朝中动向的。
“咱们是没有,不过务实推测,莫茂洽应该是误判了形势。”朱翊钧也有些无语,很没有皇帝范的翻了个白眼,道:“务实到广西之后,连续平定了思明州和泗城州两处内乱,威望正盛。恰巧他又因为要在钦州开港建厂,调了几千家丁过去,再加上需要海路运输各项物资,现在珠池那边千帆竞展、百舸争流。在莫茂洽看来,这就是所谓水陆大军云集,倒像是咱们要对他动兵似的,所以才会做出这档子蠢事。”
陈矩哭笑不得,道:“嗨,真不知道说这莫茂洽是胆小还是胆大,说他胆大吧,这不过是高直指自家一些家丁调动,居然把他吓成这样了;可说他胆小吧,他倒敢行刺一省巡按!犯下如此大罪,岂不是逼着朝廷发兵打他?”
朱翊钧微微眯起眼睛,道:“理是这么个理,不过务实劝朕不要出动大军,他有更好的法子。”
陈矩一愣:“更好的法子?莫非高直指要效当年张岳故事?”
他口中的所谓张岳故事,是这么回事:当初嘉靖帝登基时,安南政局动荡,没有前来祝贺,明朝宣诏到边境也无人接应。因安南久不来贡,明使也不能至安南宣诏,嘉靖皇帝决定兴师问安南不贡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