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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囊被血汗浸透,凝结成块,黑黢黢的,乍看起来,像是人的脏腑。
胡三儿觉得晦气,顺手扔在一边。
吴霄把香囊捡起,香囊的主人,已到弥留之际,口中喃喃,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
“客问从何处来,本襄阳南瓜店人,读过些书,太初元年被抓来服徭役,从此与锦儿离别,两年正卒,在襄阳守城,寒风刺骨,一年服役,一年更戍,被调去淮河,修河道·····死在故乡,落叶归根,可怜襄阳米氏,就此绝户了。”
吴霄呆呆听他说完,这个自称米芾后人的征夫,说到最后,头一歪,死了。
周围忽然死一般沉寂。
吴霄见过无数生死,早没了少年的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可是,听完这个死人的悲惨故事,他心里忽觉有些异样。
“如果知道百姓生活这样,当初为何要跟着太上皇造反?”
吴霄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询问,不知他在询问谁。
手下个个惊慌失措,没人回答这个明知故问的问题。
有那么一瞬间,打击对帝国的《齐朝田亩制度》,对极权主义,对“集中力量办大事”,对大齐的一切,都产生了深深怀疑。
好在,这种怀疑只持续了片刻,片刻之后,帝国最忠实的爪牙们恢复残酷本色。
天底下可怜的人太多了,再说,这些都是金大久那狗贼害得。
“埋了吧,去找秦建勋他们。”
吴霄将香囊收起,等这次回来,去襄阳城内,问问有没有个锦儿的女孩,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她。
吴霄对这个叫锦儿的女孩充满好奇,他更好奇的是,在金大久等人的残酷徭役下,均州,到底还有多少寻常百姓,被逼的家破人亡。
三人一言不发,从马背上取下工兵铲,选了处僻静风水上佳的位置,给征夫下葬。
天色不早,三人继续赶路。
往天心城的路,注定坎坷。
吴霄骑马走了两里路,马匹忽然受到惊吓,差点将他颠落下来。
道路中央出现越来越多倒毙的饥民尸体,很多尸体身上的衣裳已经被人抢完,露出底下乌黑乌黑的脸和骨瘦如柴的身躯。
国舅爷推行的徭役,纯粹是白嫖,不光不给钱,伙食、衣服、锄头斧头,也要百姓自备。
帝国对关内百姓的压榨,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虽说齐朝田亩制度之下取消了百姓所有赋税,然而普通百姓身上承担的徭役,相比明末,繁重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帝国必须借助这些繁杂的徭役,才来支撑东西南北,边境内地无休无尽的征战。
最后所有压力都转嫁到了普通百姓身上。
让农民抛妻弃子,领着农会发给他们的屈指可数的粮食,在异地他乡为大军修路架桥,修建军营,建造热气球停靠的场地,修筑大齐舰队所需的港口。
最后,万人卖命,一人升天,征夫们怎么可能没有怨气?
大齐的徭役算是创造了一项记录,一项最最沉重的记录。
秦末的陈胜吴广、元末的红巾军,他们曾经遭受的压迫,也不过如此。
如今的大齐,表面国富民强,其实已是外强中干,在湖广,在山东,在每一个备受压迫的徭役之地,无不聚集起成千上万心怀不满的壮丁。
他们的怒火,让这架战车,变为一艘行驶在烈火汽油中的巨轮,随时可能被烧的尸骨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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