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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沉子点了点头道:「现在,道爷已经能完全确定你就是谭白门了,所以这里面所有的事情,道爷都不会再隐瞒你了......反正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你稍候片刻啊!」
说着,他站起身来,在问道厢房来回的转了几圈,终于眼睛一亮,在房间的角落里找到了他想要找的东西。
一个十分不起眼的纸包,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浮沉子将那纸包拿起来,打开看去,却是一整包完好无损的茶叶,他又用鼻子凑近茶叶闻了闻,这才眉开眼笑地朝谭白门走了过来,嘿嘿一笑道:「苏凌真不仗义,偷偷藏私......不过还是让道爷找到了......道爷这便烧水,咱们泡了茶,边喝边聊......这折腾了一天了,喝点这玩意儿,能提神......」
说着,浮沉子用火折子将桌上的铜炉点着,两个道士,相对而坐,竟颇有种围炉煮茶的感觉。
不一时,那茶水已经煮好了,咕嘟嘟地冒着热气,浮沉子将茶壶提在手里,给谭白门的茶卮中倒了一卮,那茶水甫一倒出,便觉满室茶香,香而不媚,雅而不寡。
「嘿嘿,谭老弟......尝尝看,苏凌私藏的茶叶怎么样!」浮沉子朝着谭白门挤眉弄眼道。
谭白门觉着有些抹不开,毕竟未经苏凌允许,便偷人茶喝......的确有些不太礼貌,不过谭白门提心吊胆地一路摸到这里,再加上跟浮沉子说了这许多话,的确是渴了。
因此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茶卮,一饮而尽。
他顿觉唇齿留香,回味甘甜。
谭白门也不由得脱口赞道:「好茶!......道长,可知这是什么茶叶......」
浮沉子嘿嘿一笑道:「别的茶叶,道爷还真不一定认识,这个么,绝对是昕阳毛尖!」
谭白门闻言,顿时一怔,将那茶卮往桌上一顿,一脸的沉重,凄然道:「当年我父亲谭敬......就是因此茶而丧命的啊!......我今日却......」
浮沉子刚喝了一口茶,闻言,赶紧将茶水咽下,拍了拍谭白门的肩膀道:「老弟......你父亲之死.....其实从他给萧笺舒办事的那一刻起......就是注定的......实在不能怪到茶叶头上去啊......你也说了嘛,茶是好茶......」
谭白门半晌无语,终是一低头道:「唉......道长说得对......只是那毕竟是我父亲......我一时睹物伤怀罢了......」
「理解.....理解......」
浮沉子一笑,方又道:「苏凌救过你,咱们年岁也差不了多少......就别一口一个道长的叫了,叫得生分了,道爷是爱交朋友的人,这样吧,我长你一些,你就叫我一声道兄吧!......」
谭白门闻言,忙打了稽首道:「道兄......!」
浮沉子一点头,笑道:「哎!道爷最喜欢这个称呼......不过,谭白门,按说,无论你爹的死,还是整个济臻巷大火,幕后的始作俑者都该是萧笺舒,说得不客气一些......怕是萧元彻也是知情默许的......所以,正常来讲,你应该深恨萧氏一族的啊,如今你投身阴阳教,又被蒙肇所器重,这不是为父报仇,跟萧氏一族算账的好机会吗?听你的意思......你似乎跟我一样......也只是假意逢迎蒙肇,实际上......你却在帮苏凌......」
谭白门口打唉声道:「唉......我当时虽然年少,但也是十六七岁的年轻人了......什么事会不明白呢?我父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我自然是知道的,我和母亲也经常劝他.....可
是我父亲谭敬他不听啊,说得多了,他又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只说自己身不由己......他要不做,不仅是他自己,便是我们谭家,立时就不能活命啊......」
「其情可悯......其行可恨......」浮沉子叹息道。
「可是,父亲是被逼无奈才这样做的,他在漕运十数年,都是在替萧笺舒和萧氏一族做事,搜刮的漕运钱财,几乎全部落入了萧笺舒的手上......到头来,却还是被害死了......每每想起,我虽知道了父亲死不足惜,但......心里还是很难受的!」谭白门眼泪在眼眶打转道。
「不过......谭白门分得清是非黑白......苏公子是谭白门认定的恩公......谭白门能活到现在,皆是因为当年苏公子的话点醒我......我父亲虽然贪腐,虽然给萧笺舒做了不少的恶事......但是父亲常常跟我说,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样的身份,都要知恩图报......所以,如今我在阴阳教的遇恩人......我便是再恨萧笺舒和他们萧氏一族......恩人的忙谭白门不能不帮,恩人有难,谭白门也不能袖手不管!......」谭白门郑重的说道。
「讲义气!......好兄弟!哈哈......」浮沉子笑着点了点头道。
「扯远了.....咱们回到正题......当年我被萧子真带到禁军营后,那萧子真最开始表面之上,对我还算不错,并未因为我爹的事情,将我划到下等禁军.....而是给了我一个中等禁军的身份......还让我负责在龙台禁宫最偏僻,最安全,往来最少的祈安门当值......」谭白门缓缓的说道。
「那这样看来,这萧子真还不算坏,算是有良知喽?......」浮沉子虽然看起来是在夸赞,但却似乎颇有些玩味的神色。
「呵呵......起初我便是这样想的,在那里,我也算过了一年多的安稳日子......而且结识了我谭白门此生最重要,也是唯一的兄弟——段荆煨......」谭白门说到这里,神情蓦地有些激动。
浮沉子点点头道:「看来这个段荆煨绝对是你最重要的兄弟了,你说这些年话的时候,声音都不自觉的有些高了......」
谭白门闻言,忽地脸上又是一阵浓重的忧伤,泪光闪动道:「段兄......是谭某见过最义气的汉子......我活了这二十余年,遇到的坏人不计其数,但也遇到了,两位救我性命的恩人,一个是苏公子,一个便是这段荆煨......」
说到这里,谭白门泪如雨下,声音颤抖道:「段大哥......他最后为我而死了啊!......我谭白门此生......实在愧对于他啊!」
「嘶......这段荆煨竟然为你而死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浮沉子一脸震惊道。
「怪我!都怪我啊......怪我不死心......一心想要找到我父亲被杀还有济臻巷大火的真相,揪出幕后真正的凶手......却因此连累了段大哥,因此丧了性命啊!」
谭白门说到这里,早就没有了往日的沉稳,呼吸蓦地急促起来,浑身开始不住地颤抖。
浮沉子赶紧倒了一卮茶,推到他的面前道:「谭白门啊......不要激动......慢慢讲.....慢慢说......」
谭白门将这卮茶一饮而尽,这才渐渐的平静下来,叹了口气,方缓缓的说了起来。
「最初的时候,段荆煨大哥跟我一起在祈安门当值,我俩还是同一时辰值守,一来二去,我俩便熟稔了......谭白门这世上的亲人都死绝了......以前的朋友因为我父亲的缘
故,害怕祸及己身,因此都如同避瘟神一般避着我......能入禁军者,都是有些家世的.....尤其是中等禁军......更是如此......」
「唉......这个见鬼的时代,什么都要靠家世......不过千百年来,这些情况,又有什么改变呢......」浮沉子摇头叹息道。
「段荆煨他不一样,他家世十分普通,他父亲因为当年国贼王熙侵犯京都,死守祈安门,被王熙乱兵所杀,朝廷体恤段家忠义,这才恩准段大哥子承父业,到大内效力当差......」
「原来如此......」
谭白门点点头道:「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段大哥跟我一样,都没什么家世背景,往往遭到其他的禁军排挤,所以时间长了,我与段大哥便成了交情莫逆的兄弟了......」
「我俩一起当值,当值结束后,便一起到龙台街巷的酒摊上,要些花生米和老酒,一醉方休......往往深夜之时,我与段大哥,喝得烂醉如泥,唱着含含糊糊的小调,踉踉跄跄地回住处......」
谭白门的神情之中满是对那段日子的眷恋和回忆。
「那段日子......虽然无聊,虽然备受其他禁军的排挤和捉弄,但段大哥在,什么事情我们一起扛,一起喝酒,一起醉醺醺地在深夜无人的龙台街巷晃悠......那是谭白门,此生......最惬意的时光啊......」谭白门声音低沉,缓缓的讲述着那些过往。
浮沉子闻言,长叹一声,唏嘘不已。
谭白门又道:「久而久之,我与段大哥无话不谈,后来说起了我父亲和整个济臻巷失火的事情......兴许是我吃醉了酒,嘴就没有把门儿地乱说话......我告诉段大哥,我父亲死得憋屈,济臻巷的大火烧得让人心寒,济臻巷死去的三百多人的阴魂还在京都龙台上空哭泣......我说,我谭白门此生,定要将这些事情的真相查清楚......我要为所有的死者讨回公道!......」
「我是酒后狂言.....可是......这些话却被段大哥牢牢地记在心中了,后来酒醒以后,他告诉我,谭白门,大胆地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他段荆煨,会竭尽全力地帮助我......」
「唉......段荆煨的确把你当做了生死的兄弟啊!」浮沉子叹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