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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泽抬眼看向忽然出现的苏瞬卿,对着她露出和煦笑容,而后指了指在苏玛对面的那个座位,示意她可以坐下。
西门对着落座的绝美女人眨了眨眼睛。
西门轻轻嗅了嗅空气。
好熟悉的味道。
主座之上,陆泽品尝着南淮城巷弄里这些独特的风味,将焦香的烤鱼夹入碗里,品尝着外焦里嫩的鲜美鱼肉。
他头也不抬的笑道:
“苏主事在南淮城待了十几年时间,应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吧。”
“人间烟火,烟火人间。”
“常人都在追求一时欢愉的享受,其实,每个人都只活某个瞬间。”
苏瞬卿因为陆泽的话而变得有些恍惚。
是啊。
人都活在某个瞬间里面。
她这些人深居宫里,恰恰就活在了十四年前,八松街的那个午后,天罗杀手如同野猫一般落入到天驱大宗主怀里,而后就禁锢住了她自己。
陆泽接过苏玛递来的湿毛巾,他擦拭着双手,看向苏瞬卿:
“我对你没有什么兴趣。”
“本来你应该死在归鸿馆的那个晚上,但我觉得你可能还有点用处,毕竟你是个真正的天罗,而且息衍貌似对你有点意思。”
苏瞬卿笑了起来。
这位容貌绝美的天罗杀手在笑着的时候,好似春日阳光透过树梢洒向地面,不刺眼但足够温暖。
女人抿着嘴,轻声道:
“大君想要让妾身做什么呢?”
“让我告诉你那把剑的位置?或是利用我去拉拢下唐武殿都指挥使?亦或者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陆泽摇头:
“都不是。”
“只是我身边需要个服侍的女官,我觉得你很合适,仅此而已。”
苏瞬卿不笑了,女人缓缓低下头去:
“这是大君跟妾身在商量,还是在通知我既定的事实呢?”
陆泽目光扫视过对面衣着紫裙的女人:
“你觉得呢?”
“你有跟我商量的本钱吗?”
“我不是息衍那种怜香惜玉的人,你要是同意,现在就可以走了,要是不同意的话,那就去死吧,到地底下去陪着那个蠢货幽长吉。”
苏瞬卿眼神里泛着冷色,双手无声地滑进衣袖里:
“请蛮族大君,不要侮辱我的丈夫。”
陆泽嘴角露出嘲讽意味。
雅间里悄然多了位蒙着眼睛的黑衣男人,铁钎已落在苏瞬卿的眉心,女人握着翡翠戒指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她的直觉告诉她,当刀丝从刀戒里出来的那一瞬,她的性命就会消失。
“我同意。”
五竹消失不见。
陆泽对着女人微微颔首:
“好的。”
“这是我对恋爱脑女人的最后一次容忍。”
“如果还有下次,你跟幽隐都可以到地底下去陪幽长吉,而且我会找人在九州各地不断宣扬着幽长吉的过去,那是个被所有人背弃的人。”
苏瞬卿紧咬牙关,她很快便下楼离开。
陆泽最后一番后才是绝杀,真正令苏瞬卿的心思乱了起来。
雅间里,苏玛眼神里带着疑惑的看向陆泽,似乎不理解陆泽为什么要将那个很危险的女人带到身边。
肯定不是为了美色。
陆泽笑道:
“当然不是为了美色。”
“其实还是因为息衍,我挺喜欢这位下唐的第一名将。”
“我们蛮族骑兵擅平原厮杀,但步战这一块却远不如骑战,我需要个优秀的步战统帅来为我们练兵、攻城跟掠地。”
“而且,这俩人都是恋爱脑。”
哪怕陆泽拿起苍云古齿剑,天驱的那些宗主们都不一定愿意跟随他,正如当年就是这些天驱宗主们在讨伐幽长吉的信上用指套盖下了鹰徽,将他视作叛逆。
权势、名声、富贵...
大部分人都难以逃脱这些东西束缚。
而在乱世当中,佳人,同样属于极其重要的一环。
......
巨大石壁被打开。
黑暗的地底下有着光芒散发,照亮着石壁背后的宏伟建筑。
那是处巨大的广场。
平整的方砖铺成广场的地面,向着四面八方延伸出数百步的距离,广场之上是雄伟而寂静的大殿,只有粗大的楠木柱梁和手工精湛的门窗,以木材的原色显现着大殿的庄严。
苏瞬卿熟络的走在最前面。
陆泽脚步轻缓的跟随在她的身后,丝毫不担忧这个女人会有其他动作,数位蛮族武士在慕如云山带领下,小心翼翼打探着地底下的一切。
这里是百里宗族的祖陵所在地。
大殿内部铺洒着血红色的地面,无数尸体在里面呈现着他们死去时的姿态,有人匍匐,有人站立,干尸将这大殿内部勾勒成地狱屠场一般。
苏瞬卿转过头去。
蛮族的年轻大君以及那些蛮族武士们没有任何表情上的变化。
因为在瀚州草原上的血腥厮杀,远比这些干枯尸体更加恐怖。
陆泽抬眼看向大殿的正中央,那里好像是有人以圆规设置了这个直径约有丈余的限制,没有一具尸体进入其中,在圆圈的正中央,一具骷髅以帝王般的姿态昂然而立。
苍青色的巨剑在骷髅身前,令他虽死也是高高地昂着头。
苏瞬卿看向骷髅的目光里有着柔色环绕,而后目光落在那柄苍青色古剑之上,斑驳云纹环绕在上面,透着股神圣不可侵犯的意味。
但这样的神圣气息,跟周遭无数的干尸,却形成鲜明对比。
“那,就是苍云古齿剑。”
“所有想要靠近那把剑的人,下场都极其凄惨,他活着的时候跟我说过,那是地狱的噬魂龙之剑。”
“剑里封印的无数灵魂在咆哮着吸噬鲜血。”
“这是河洛们以星焚术铸造的魂印武器,龙血骨结咒印,注定只有它的主人才能够将这把剑给拿起来。”
苏瞬卿看向陆泽,语气里带着凝重:
“你确定要自己去取吗?”
这时,慕如云山来到陆泽身边,主动请缨,要前去替大君探路。
陆泽摇头:
“不用。”
“只是一把剑而已。”
陆泽脚步轻缓的朝着大殿正中央的骷髅走去。
这一刻,所有蛮族武士们都默然注视着他们的君王,没有人发出声音,苏瞬卿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女人不理解这些蛮族人为何眼睁睁看着陆泽独自走向苍云古齿剑,但她却感觉到心跳的迅速加快。
一步。
两步。
三步。
陆泽缓缓掠过无数的干尸。
那是还没有触碰到苍云古齿剑就失去性命的人。
在苏瞬卿惊骇的目光之下,陆泽越来越靠近那柄剑,以至于剑身上面流淌着的云纹开始变幻起来,这种情况令苏瞬卿的眸子凝起。
女人大声道:
“那就是龙血骨结咒印!”
“剑里藏匿着的灵魂开始了动作,要吸走人的灵魂!”
陆泽却笑了笑:
“一把剑而已。”
草原大君的声音若帝王般不可抗拒。
陆泽迈步进入到了正中央的圆圈当中,可怕的灼热忽然灌进了他的身体里,像是要把他的血脉撑得爆炸,苍青色笼罩着整个大殿,剑吟声嗡鸣,好似太古巨龙在吼叫着一样。
这一刻。
在南淮城里的两位天驱宗主都感觉到某种异常。
客栈里的翼天瞻跟书房里的息衍,齐齐抬头,望向南淮的东北处。
“那把剑...”
“要认主了吗?!”
——砰!
大殿之内。
陆泽在苏瞬卿跟蛮族武士们的注视下,缓缓将青色大剑拔出,而后插进地板的石隙中,他拄剑前望,仿佛在君临整个天下。
正在往陵墓方向在快速飞奔的两人,都有股奇异感觉笼罩在心头。
他们沉默下去。
而后轻轻抚摸着天驱宗主的扳指。
浓浓夜色下,两位宗主单膝跪地,齐齐的右手抚胸,虔诚低下头去。
“铁甲依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