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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杏城出门去了。谢陨抱着古琴站在屋门口,他想要离开。他想拥有一段一个人的时间。他的人生一直都是自由的,不是吗?
谢陨摸了摸古琴琴面,还有琴弦。
这里是一处很有特色的农家乐。顾客可以单独住一处独立的小农院。谢陨就是在这样一个地方。这里有摩托车,还有面包车。给几十块钱就可以去城里。谢陨招呼了一辆摩托车,让司机开去城里。
下车后,他随意上了一辆公交车。任由公家车带着去了终点站。又转乘了一辆公交后,他确定顾杏城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他后。停下了步伐。
抱着古琴行走在人群中,他觉得找回了一种平静。走到人流少的地方,他会停下来,弹一曲。有几个人被琴声引来,听了后有的面带微笑,有的流泪了。谢陨没有和任何一个听众有交流,他只在弹完后抱起古琴走了。听众只当他性格比较古怪。
到晚上的时候,谢陨没有住宾馆或是酒店。住店都要登录身份信息。他不确定顾杏城会不会通过他的身份证在网上登录的情况来找到他,但他不能冒这个险。
他知道他迟早会找到他,但是现在他不想他找到。
是是非非,真真假假,他有一种自己被蒙在雾里的感觉。昨晚,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许多离奇的画面。他忽然不确定自己到底是谁。
在西安城里游荡了七天后,谢陨终于找到一辆走长途的小汽车,他付了钱,坐上小车,让司机开去北京。
汽车匀速行驶在高速路上,不急不缓。显然司机开车技术很好。掌握了最让人舒适的速度,稳度也很好。
谢陨坐在后座上,手抚琴身,目光专注在古琴上,好似再看着最爱的人。
司机对这个抱着一把古琴,长得出奇好看的小伙子很是好奇。不过他一直低头看着古琴,司机不好随便打扰。终于在一直盯着古琴两个小时以上后,后面的人抬起了头。司机边控制着车,,边笑问:“小伙子,你是哪里人?”
谢陨看着开车的司机,露出一个称得上温和的笑容:“北京。”
“北京啊,来西安旅游吗?”
谢陨:“算是吧。”
“你受伤拿的是什么?看着像是乐器。”
“是啊,就是乐器。是古琴。”
“古琴?”司机看上去不是很明白。
有很多人还不认识古琴,有些人古琴和古筝不分。谢陨摸着琴板面,解说道:“是我们中国一直流传下来的乐器。它在中国的乐器地位,就和西方的钢琴一样。”
司机:“我不懂这些。你这能弹吗?”
“能的。”谢陨在琴弦上拨了几个音。
“声音有点小。”司机大叔评价道。
“是啊。”谢陨摸摸琴弦,这是一把音量比较低的琴。不过是一把好琴。
西安到北京,交通比十几年前快了许多。现在只要五个小时左右就能抵达。谢陨抵达北京的时候是中午时分,他走进一家餐馆,吃了午饭。然后走在大街上。他想要去柏溪看看。
“谢陨?”
谢陨缓缓移动视线,就见一个女子站在不远处,模样有些熟悉,他稍微想想就记起来了,王夏依。
这个女人……
“你一点都没变。”女人走近几步,看着谢陨年轻的面容,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脸上便露出伤感来,“上天真是眷顾你。”
“……”
“上次,我本想亲自见你,你没来。在监狱的三年,一开始我很惶恐,但是渐渐地,反而平静下来,我为我犯下的罪付出了代价。这一生再也没有什么事情折磨着我的良心了。看到你如今的样子,我就更觉得轻松了。”
“你说什么?”谢陨疑问出口。她,曾经说他强.奸她的那个女孩。现在她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王夏依看着谢陨,有点不敢置信地反问:“你难道不知道?”
“知道什么?”
“十二年前,我向警局交代了对你的指控是谎言。我因诬告罪坐了三年牢。”
谢陨看着她,许久道:“是吗。”
“你不知道?孔嘉行没有告诉你吗?”王夏依愕然道,“难怪你不来见我。”
“谁让你去警局的?”
“孔嘉行。”王夏依捋了捋头发,说道:“他变得让人恐惧,我不得不去。如果不是这样,我没有勇气自首,也将会一辈子为这件事不能安心。所以虽然当时我很害怕,但后来我是感谢这件事的发生的。”
“我早就发现了他对你的感情不一般。曾经我威胁他,说如果不帮助我,我就告诉所有人他是个同性恋。还有你也是。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特别恨你,我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那么恨你,那时候我以为是因为孔嘉行居然喜欢你这样一个男人,可后来我才明白,就算没有他,我一样会讨厌你。”
“你知道吗,许多女孩都喜欢你,但是你一个也不喜欢。我都真的怀疑你是不是同性恋了。”
“你不仅吸引了女孩子,还让男人也注意你。孔嘉行只是其中之一。”
“你这样的人,就不该存在,有一段时间,我这样想。”
……
谢陨缓缓行走在一条安静的街道上,过去的记忆因为王夏依的忽然出现而翻涌出来。
孔嘉行,他们曾是最好的朋友。原来他一直没有对他的背叛释怀。
孔嘉行,今天,原谅你了。
对年少的他来说,那时候应该很惶恐吧。
谢陨找到了一个原谅他的理由。
至于他的情感,他从来不歧视同性恋。同性还是异性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过是一颗心的归宿。
过去的耿耿于怀的事情,今天也该全部放下了。
***
谢陨搭上了去柏溪的小客车。
在镇上下车后,有人认出了他来。大约不到一天,他出现在这里的事情就会在镇上传开。
谢陨看到好几个曾经还特别小的小孩子长大了,长成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女了。有一个女孩就是曾经抱着他的腿要他抱的那一个。长大了,变得文静了。
“妞妞,哇,好帅,他好像在往这边看。”一个碎花连衣裙的女孩子摇了摇身边另外一个扎着韩式麻花辫的女孩的胳膊。
麻花辫女孩点着头,圆圆的眼睛看着谢陨的方向。
街上的人都在看谢陨,有人惊呼道:“谢先生,你是谢先生?”
谢陨对着大家缓缓点了下头。和一两个比较熟的人聊了几句后,走上了去山上的小路。曾经的的小路已经变了,变成了一条蜿蜒的水泥小道。路线也和以前不一样。其实有一条直接坐车就能达屋门口的路,但是他就想走上去。
农舍没有变,周围的房子都变了,附近有几处人家不在了,大约是搬走了。但是他的农舍还是老样子。连里面的果树都还是那几棵。房屋还好好的,似乎不像没有人住的样子。
是师父经常来吗?谢陨手搭在院外的铁门上,上面上了锁。
“谢先生。”
一声惊讶的喊声在右后方响起。谢陨转头看去,只见一个道士打扮的男子肩上担着两只空箩筐走了过来。
“相愚。”
“谢先生还记得我。”相愚脸上露出笑来。
他和最初来青岩观时候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了。现在看上去像个普通的农人。过去他身上一股子读书人的文气。
“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相愚脸上露出感慨来,看着谢陨细细打量道,“一点没变,和师父一样。看来你真的是入了道,我等资质有限,不能像你和师父一样,真正传承道统。不过,道学也博大精深,就算是做学问,也是足够研究了。”
谢陨看着相愚,终于问道:“闵道长他……”
“师父啊,师父云游去了。两三年没回来过了。不过我有他的联系方式,你回来了,我得马上通知他。”
“对了,这里的钥匙在我这里,我马上拿给你。”相愚拿出钥匙来,先是开了门,然后把钥匙递给谢陨,说道,“我只带了外门的钥匙,你们房屋的钥匙,你等一下,我去观里拿。”
“相愚师兄,不用急。先做完你的事再去拿也不迟。”谢陨叫住放下箩筐就要往观里去的相愚。
相愚停步,转身看着谢陨道:“里面的水果熟了,我打算摘一些。两大框,要一会儿时间才能摘好。我还是先去拿了钥匙来。”
谢陨:“那我和你一起去,顺便我也想看一看现在的青岩观。”
“行,那你和我一起。”相愚边走,边说道,“现在观里不像以前那么破落了。还新建了一处供香客暂居的地方。现在,有些有钱人钱多了,人生迷茫了,就喜欢寻佛寻道,来寻找精神的追求或者心灵的净土,我们观就为有这样需求的人士提供了服务。”
谢陨:“相生师兄也还在吗?”
“他在。他现在特别能说会道。专门为前来的信士讲道,说得一众人纷纷称他为真人。他现在都被称相生真人。”
“谢先生,你怎么叫我们师兄?”
谢陨:“曾经与闵道长约定本身要拜他为师的,后来出现变故,没能成。只我心中,闵道长就是我师父。你们自然就是我师兄。”
“原来是这样,那我就也提前称你一声师弟。只不过,谢师弟,你没有拜其他的师父吗?”相愚道。
谢陨摇头:“没有,我所学的东西还是闵道长传授的。”
“原来如此。”相愚恍然大悟,看着谢云年轻的样子,不由道,“师弟,你都达到什么境界了?”
谢陨:“身体健康无病,寒暑不侵,能入定。”
“这么厉害,我现在也就勉强算身体健康能不生病,耐暑抗寒的能力比以前强,但是还不能会所寒暑不侵。至于入定,偶有所得。”相愚说道,脸上带着微微笑意。
谢陨看着他也带上了笑意。
两人走进了青岩观。谢陨左右观看,觉得观里虽然修整得好了,但是那一股朴质清净的气息一点也没变。他顿时就感觉到青岩观还是过去的青岩观。无论变了什么,本质都没变。人也都还在。并且人不多。只有相愚和相生一直守在这里。其间,也和以前一样,有大学生申请了来这里实习考验,待一段时间也就走了,没有人能静下心来,真的就完全出家当道士。或者放不下亲情,或者放不下爱情,或者放不下名利,或者放不下理想。或者不耐修道的寂寞无聊。以现在地条件,道观里已经不能说是清苦了。出门有代步工具,观内有网,电脑和手机都是最新款。谢陨被相愚介绍看了现在的手提电脑和手机。功能比十几年前强大了许多倍。
难得的是这些电器摆青岩观里竟然一点也不突兀,看上去还挺可乐。
谢陨笑了笑。这一刻,他是真的很开心。
心忽然就落到了实处。有了归宿,有了皈依。
“谢陨,真的是你?”相生快步走了过来,满脸激动地看着谢陨,“能再见到你,仿佛时光倒流了一样,我要马上告诉师父他老人家,说你还活着,回来了。”相生掏出手机来,点到电话薄里翻到闵道长的电话号,按下了去。响了两下,那边就接了电话。
只听见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相生,打电话找为师我有何要事?莫得事为师就挂了,为师正要进电影院去看新上映的张艺谋的3d巨制电影,四旦双冰都在里面出演呢,为师得去看看。”
相生:“师父,你什么时候迷上看电影了。”
“不就是自从九年前3d版的后吗。为师也要与时俱进,紧跟时代的步伐才行。老古董没人爱呀。”
“师父,我要告诉你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快说快说。”
“谢陨回来了。”
“谁?”
“谢陨,张老的弟子谢陨,身体在咱们观里住了好几年,后来不见了的那个谢云。他现在就在我身边。师父,你等等,我给你接视频。”相生一口气说完了,把手机对着谢陨的脸。
谢陨看着手机屏幕,就见屏幕上一个出现了清晰的视频,华谊兄弟电影院门口,一个穿着灰扑扑的道袍男子,手里拿着手机,眼睛盯着屏幕,满脸的呆怔,愣了许久后,忽然眼中泛起了泪来,对着手机屏幕道:“真的是你。老道居然又没算准时间。”
“道长。”谢陨也眼冒泪花,声音都饱含情感,他看着那熟悉的,没有丝毫变化的脸,说道,“道长,我还没正式拜你为师呢。”
“好好好,你等着,我这就回去。”
“好了,整这么煽情干什么,我们先回屋去,坐一坐,看那电影院是在重庆的观音桥,不算远,师傅很快就能回来。我们去等着吧。”相愚擦擦眼睛,往屋里走去。
谢陨将手机递回给相生,跟着进了屋。相生在后面道:“我先去安置两位香客,你们先聊聊天。”
相愚道:“你去吧。”
相生走后,相愚道:“师父总算是愿意回来了。自从你被人盗走后,师父去寻你,一直没回来过。不过好在能通电话,师父以前是不用手机的。后来用上了,倒是好像上了瘾。没事还在一些论坛上发发帖,让我们去顶贴。师父现在在网上还挺有名的。qq群里成员都好几万了。还经常在群里给人看相,看风水的。师父水平高,简直收获了一批脑缠粉。”
谢陨:“……”
“师父有时候也让我们练手,我能力不太好,就怕出了错堕了师父的名声。现在你来了,以后你代替师父上阵吧。”
谢陨缓缓眨动了一下眼睛,说道:“我并不会看相。”
相愚笑道:“以你的潜力,师父教教你,你就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