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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堂,我不是来为他求情的。”顾阳荣抬起头,他在犹豫。如果他一定掺合这件事,平静而单调的教书生活将要离他远去了。
也许没人在关注这件事,他只是在杞人忧天。王永寿是个小人物,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现在是个很微妙的时候,他做了一件可以大做文章的事情。
王文才问:“那你有什么事?”
顾阳荣道:“也许他不该被判斩首。他鼓动百姓砸了广济寺,但用的是圣教的教义没错。”
王文才不高兴了,他核准的案子不该由一个教士来对他指手画脚。他很疲倦,在顾阳荣身上花的时间已经够多了。
“你还是会学堂教习教义去吧,有事去找周祭酒,这里是衙门。”他以为顾阳荣是个研究教义研究的迂腐的人。学堂中有许多这样的人。
顾阳荣道:“祭酒从前是弥勒教的人。”
这句话如一记响雷敲在王文才的头顶。
由于圣教刚开始传教时使用的是弥勒教的班底,弥勒教在圣教里的影响力远比外人看起来强大。军中有弥勒教背景的将领都被清理一空,但宗主的意图是利用教士来控制军队。军中每个百人队均设立了教士,就是这个目的。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宗主计划执行的情况只能说是差强人意。
在罗霄山里,时刻受到生存威胁,他那里敢在军队中进行大的改制。只要能帮助红巾军打鞑子的人都是拉上战场了,彭文彬、李燕子等一干刺头将领一个也没敢动。彭怀玉率军远在湖南,于少泽领兵在广州,山高皇帝远,郑晟不是靠圣教在控制他们,完全是在用自己的个人魅力控制这些将领,同时利用教士在平衡统军将领的野心。
王文才一直在关注此事。究竟圣教控制控制军队这条规则能不能推行下去,还是郑晟会改变主意,因为纵观历朝历代,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
但有一点,他确认无疑,如果宗主坚决力推圣教信徒加入军队,一定会改变周光在圣教传教事务中话语权。
这是宗主的圣教,不是前弥勒教人圣教,教士中会吸纳更多新鲜的力量,而不是让那些前弥勒教人占据圣教里几乎所有的要害位置。由他们在挑选什么样的人加入圣教,他们只会挑与自己相似的人,这是人的天性。
“你叫顾阳荣!”他明显认真起来。
“是的。”
王文才身体里的疲倦流走了:“说吧,你是怎么想的?”
顾阳荣道:“我打听了一下,王永寿实在妓院里被抓的。王部堂的部下插手了此事。弥勒教人对砸毁佛堂的人恨之入骨。部堂可以查一查,写这件案子文案的人一定也是出身弥勒教。”
“那又怎么样?”王文才眼睛如毒蛇窥视猎物般盯着顾阳荣。
一个小小的教士,能从蛛丝马迹中揣测出圣教上层的斗争。而且他只是个教书匠,没有人告诉他内部消息。如果他不是有人派过来试探自己的,那就是个天才。
顾阳荣淡定的说:“宗主不喜欢弥勒教人。宗主把不拜偶像,不假佛言放在教义的第一条,说明宗主对弥勒教人戒心很重。这件事可大可小,但我认为一定有人会向宗主禀告此事,而文案是部堂呈上去的。”
王文才道:“是啊,文案已经呈上去了,宗主已经批复。”
顾阳荣皱着眉头,道:“这也是让我感到奇怪的事情,按道理宗主不可能批复王永寿斩首,所以问题一定出在文案上。”
王文才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年轻的教士,“你怎么知道宗主不会同意把王永寿斩首。”
顾阳荣道:“李玮正在赣州几乎做着同样的事情。圣教在那里鼓动赤贫如洗的百姓砸毁了地主家的房子,分了富人的土地。有人起兵叛乱,红巾军前去镇压,消息虽然被封锁了,但部堂一定很清楚。”
王文才脸色骤变,“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阳荣微微一笑,道:“因为我有个学生是赣州人。”
“依你之见,我该怎么做?”王文才难得向一个黄口孺子求教。像顾阳荣这样的人不该在学院里教书。他紧接着又问:“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做事吗?”
顾阳荣道:“我只是个教书匠,留在部堂身边毫无用处。王永寿罪不至死,他又让人找我帮忙,难得他对我一片信任,我想救他一命。”
王文才暗自可惜。
他只是事务太多,没有关注到这么小的案子里藏着猫腻。现在顾阳荣提醒他,他也就知道怎么做了。
顾阳荣也清楚,所以当王文才问他策略时,他没有得意忘形的回答该怎么做。至于他为什么不愿意当王文才的幕僚,那是他另有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