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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府正房里秦敛沐浴后倚在斜椅上出神, 梅夫人招呼着丫头们收拾东西,都料理停当后自己也换了寝衣, 卸了钗环坐到了秦敛身边,秦敛睁眼看了梅夫人一眼又闭上了, 没有一句话。
梅夫人心里也不大舒服,但还是屈意放软了声音道:“老爷……昱儿的师父今日又夸他了呢,说他最近上进了不少,这孩子外面看着淘气,其实心里是知道好歹的,明白老爷希望他成才,这不, 知耻后勇, 很是用心呢。”
秦敛叹了口气,半晌道:“子不肖父啊……”
“跟老爷自然没法比,但昱儿对老爷的孝心是一分都不少的,老爷也细想想, 他生在这富贵乡里, 从小丫头嬷嬷们捧着长大的,上进的心自然少一些,这还不都是承了老爷的荫庇么?如今他上进,是为了那一官半职吗?还不是为了让老爷高兴。”梅夫人一咏三叹,垂首拿帕子擦了擦眼睛,哽咽道,“老爷怪我我不敢抱冤, 但……千万别怪昱儿啊。”
秦敛这几日气也消了,冷了梅夫人几天,如今顺着这个台阶也就下来了,秦敛拉过梅夫人保养得当的手叹道:“我自然知道你是疼孩子……罢了,让他再好好读几年书吧。”
梅夫人松了一口气,再接再厉笑了下劝道:“再说……老爷也别总把心思放在昱儿身上呀,老爷又不只他一个儿子。”
秦敛挑眉:“你说什么?”
梅夫人笑笑,贤惠的很:“老爷还不知道吗?晏儿从黎州回来了,如今将许大人的池园买下来了,已经在京中住下了呢。”
秦敛这日休沐刚从衙门回来,消息自然不如终日跟贵妇们来往的梅夫人灵通,一听这话怒目圆睁气道:“他既回来了怎么不回府?!在外面另辟宅院是想打我脸么?池园?他哪里来的银子买池园?!”
“唉老爷消消火……”秦敛最重名声,梅夫人就知道他听说了得生气,连忙倒了茶水奉上来,柔声道,“老爷自己的儿子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性子倔的跟头驴似得,不然当年也做不出那样的事来,让老爷难堪……”
梅夫人见秦敛又要发火连忙劝着:“但到底是自己儿子啊,老爷不心疼,我这当娘的都心疼,晏儿还未娶妻,不过就是个半大小子,带着思儿在外面住,实在不安全啊,我越想越害怕,万一有个什么……岂不让人褒贬我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这当后娘的厉害,拦着不让孩子进门呢!”
梅夫人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秦敛忙安慰了几句,愤愤道:“也不知是随了谁!从小就是那个硬脾气,没有一次服软的时候,他在外面另开府,是当我死了吗?!不对……他哪里来的那许多银钱?池园那地方……没个二十万两买不下来啊。”
“我也疑惑呢。”梅夫人微微蹙眉,轻声道,“不管如何……老爷,这样究竟不好看,不如……老爷派个人跟晏儿说一声,好好哄着,让他回来吧。”
秦敛闻言大怒:“这是什么道理!他几年没一点音信,现在终于回来了他不来见我到让我去见他?!”
“老爷……”梅夫人连忙给秦敛顺气,轻声道,“晏儿怕也有心回来,只是放不下脸呢,老爷何不给他个台阶?我还听说……黎州羿家等年后也要上京来了,到时候岂不更不好看?倒不如将晏儿和思儿接回来,回来跟羿府也好说话。”
秦敛最不喜别人提起羿家来,说到底是他自己理亏,受外家襄助得势,最后外家出事时自己没帮忙,这几年也没走动,没意思的很,秦敛心里愈发心烦,羿家在黎州待的好好的,干嘛非要上京来呢!
梅夫人见秦敛不答话以为他听进去了,声音越发轻柔,垂眉小声道:“老爷也知道……羿家如今买卖大了,家道殷实的很,只是没什么腰杆子硬的当官亲戚,他们若是来京中,老爷稍稍一示好,他们还不马上上赶着来捧着老爷么?”
秦敛转头看向梅夫人,一脸的不可思议,梅夫人犹自不觉,一笑道:“到时候……老爷也知道,咱们府上马上就要给珍儿置办嫁妆了,我还想着不行就给昱儿捐个监生,哪哪都得用银子啊,呵呵……我倒也不是贪图他们家的银钱,到底是亲戚情分啊,还是常走动的好。”
秦敛蹭的站了起来,勃然大怒:“你让我跟羿家要银子去?被人知道了我的脸面往哪搁?!”
梅夫人心中一惊,连忙补救道:“老爷误会我了,我不过是为了亲戚面上好看罢了。”
秦敛心中好几处火汇作一处,拍桌怒道:“你还好意思跟我说,为什么跟羿家总不走动了?这几年年下节下你跟黎州有往来吗?内帏的事我不理论,你就肆意胡来!思儿及笄礼的时候我还跟你提过一句,让你往黎州送些东西过去,你可送了?!”
梅夫人从没受过这样的数落,面上下不了,要发火又不敢,强自按捺着哭道:“老爷提起的时候思儿的及笄礼早过了两月,让我怎么办?那会儿再送去不更没意思?老爷,你也想想,我是为了什么?不过是为了保全老爷的脸面罢了,晏儿他们不回来不好看,跟羿府不走动不好看,珍儿的嫁妆少了也不好看,我都是为了谁……冤杀我罢了……”
梅夫人越说哭声越大,秦敛发了一顿火气也消了些,静静的想了想确没别的法子,半晌长吁了一口气道:“罢了,别哭了,我再想想……”
梅夫人最明白秦敛的心事,知道他拉不下脸来,擦了擦眼泪低声道:“老爷若是不想出面,说不得,我去试试口风吧,寻个机会劝劝晏儿,让他们回来吧。”
秦敛自知秦晏别府另居不像样子,犹豫了下道:“那……你看着来吧。”秦敛怕梅夫人在外面伤自己的脸面,又沉声道:“只可劝那逆子回来,别的不许提!羿家有多少银子我都不稀罕,若是因为这点事让御史参我一本才是最难看的!”
梅夫人心下着急,秦敛只重官声不重银钱,他哪里知道这居家过日子的难处,只是秦敛刚才已经发过一顿火了,梅夫人也不敢再劝,转念又一想自己去说什么秦敛哪里听得见,想来是无妨的,随即点点头:“我知道了,老爷放心。”接着服侍秦敛恩歇下不提。
翌日一早池园里众人早早的就起来了,秦晏亲自为荆谣挑衣裳,荆谣在一旁犹犹豫豫的,低声道:“哥哥跟小姐去尤将军府……我去做什么呢?我不如在家里看家吧。”
“呵……连看家也会了,真能耐。”秦晏一笑,在小丫头捧着的托盘里挑了个翡翠平安扣看了看,又放下了,吩咐道,“取我从黎州带来的那一盒玉佩来。”
小丫头听了连忙去取,秦晏回头抬手在荆谣脸上轻轻刮了下笑道:“真把自己当小狗崽了?”
荆谣一愣才明白了秦晏刚才那话,正要说什么时小丫头托着一个盒子回来了,荆谣连忙垂首不再说话,秦晏将盒子打开,里面分四个隔断,每个里面放着一块玉佩,最里面的是由十六块羊脂玉拼成的玉佩,最上面是个平安扣的样子,浮刻着双螭纹,下面打着三枚小孔,由金丝红线缨子分别系着五个玉石雕的小鲤鱼,精致中又带了些稚气,秦晏一笑:“正好给你戴。”
小丫头听着这话忙接过来,蹲下|身给荆谣系上了,秦晏左右看看,荆谣身上穿着鹅黄色白色凤毛的锦衣,腰间系着这个玉佩,脖子上带着秦晏的长命锁,头发用八宝珠珞扎了起来,一身穿戴不扎眼却经得住考究,秦晏点点头,很合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