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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理愣住了。
武县杨氏和花阴杨氏同源,分别是开国大将杨震元和杨震也兄弟俩的后代,杨玉环早已被扶正,去年元旦宫内准备的狮子头大红灯笼起火,毁坏过多,不够张挂的数量,杨玉环让人在空地上架火代替,秦纲还在夸干练。现在王世子都已经十来多岁,现在要族灭其家?那可是自己的结发夫妻呀。
就算她父亲杨乾金犯下弥天大罪,又怎么可以族灭之?
秦理希望他是犯糊涂了,经自己提醒,能够改过口,急忙提醒他:“父皇。父皇。”
秦纲却从牙缝中挤出一丝冷笑说:“不舍得?这是孤对你的考验,我们靖康历来儒为表,内杂法家霸王术,一个女人你都舍不得,怎么掌管好这天下?杨家不法的事迹累累,孤留着他,就是为了关键时候借他的脑袋一用。有个人被朕埋到狄阿鸟身边十数年了,他与杨氏有着深仇大恨,朕不许以杨氏,何以驱使之?杨玉环此女朕一直在观察,她工于心计,手段毒辣,不能母仪天下。”
秦理跪下来,向秦纲爬过去,鼻涕眼泪哭成一团,替妻子求饶。秦纲也挺受触动,却缓缓地摇了摇头,说:“朕提醒过你,你却没当一回事儿,杨氏不法劣迹累累,你也从不约束。时至今日,朕也不想,但朕在你身上,看不到你能战胜狄阿鸟的地方,只有借助于此人,你才能顺利收复北平原呀。”
秦理再次求情。
秦纲怒了,黑着脸说:“若你做不到,那就换你三哥来办吧。”秦理在震惊再一次抬起头,这句话击中了他脆弱的内心,皇帝自然不是简简单单让老三来族灭杨氏,而是在作改立的威胁,于是,他咬牙道:“父亲有命。儿子不敢不从。只是杨氏与儿子夫妻多年,万望父亲能够留她一命。”
秦纲摇了摇头。
秦理逃一样离开,到了外边,正好碰到容颜憔悴的皇后。
皇后问他一句,见他脸色发青转了个身,略一行礼就走,进来问丈夫:“理儿是怎么了?你又训他了吗?”
秦纲笑了。
皇后莫名其妙。
秦纲淡淡地说:“还不是为你女婿的事儿,朕突然看不好秦理,他连妻子都不敢与朕抗争,没有狄阿鸟骨头硬呀。当年朕要收他为义子,他断然拒绝,理儿还是自家孩子,却不敢与朕相争。”
若是秦理听到他这句评价,非后悔死不可。
皇后默然,过了一会儿才说:“你不会想改立吧?理儿素有大志向,你身体又不好,万不要废了立,立了废。”
秦纲垂泪说:“朕不会。”
皇后叹道:“狄阿鸟也是你的女婿,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让他们别相争才对。”她哭道:“我可怜的女儿呀。”
皇帝苦苦摇头。
突然,他说:“这一次朕生病,想要他夫妻俩来身边侍奉。女儿一定会回来,狄阿鸟一定不会来。你若心疼女儿,劝她改嫁如何?这样朕去了,你身边就个亲人呀。再说了,靖康与东夏,两国必然相争,你这么做,一来为咱女儿,二来为他狄阿鸟也留个骨血,试试行吗?”
皇后大吃一惊。
皇帝又说:“朕何尝无情。只是这国家,这基业要紧。”
皇后没有再说话,只是反问:“如果狄阿鸟也来了呢?你能不能不杀他?”
皇帝摇了摇头。
他说:“他不可能来,他若来,朕不杀他,也要拘囿他,这是毫无疑问的。朕与狄阿鸟有君臣之名,朕又要死了,天下再蜚然,随着朕一死,也就撇清了,但是他不会来,他只会等朕一命呜呼。这样理儿就没有君臣之义约束他的了。朕就怕,他不来,也不让阿禾回来,诸子女中,朕最疼爱阿禾。她是你生的呀,她是……”他鼻子一酸,哭了说:“她是朕最宝贝的孩子。天真无邪。朕骂她,怪她,嫌她笨,那是因为朕怕她受伤害呀。”
皇后并没有为女婿多说话。
她默默转身,走了出去,不大工夫,把娘家派来侍奉自己的宫女叫到跟前说:“给哀家带个信,告诉东夏使团里的人说,再怎么传召,不要让阿禾回来。就说她父皇老毛病犯了,有人挑唆,说她做女儿的不尽孝而已。”想了一下,这还不是不让秦禾回来的理由,这又说:“再告诉她,她母后今年不想让她回来,就是想看看谁蹦跶,两国离这么远,每年回来,不够在路上跋涉的。”
宫女点了点头。
消息很快传到东夏使团那儿。
东夏往靖康的使团很频繁,最近来了一个使团,只是为了沟通一些贸易上的争执。
使团的人谢过宫女,来到一个拉着个少年,背对着他们看壁画的大汉身后,恭敬道:“爷。皇后传话,不许夫人回来看望她父皇。”
人转过脸来,却是一张熟悉的面孔,不是狄阿鸟是谁?
他人刚三十,仍没有发福,只是骨节更加粗大,看起来更像一员万夫莫敌的猛将。
他蓄的胡须,从下巴上左右分开,两面缭绕,让人望而生畏。
他身边站着的少年,同样骨骼高大,细眼微凸,双臂修长,一手扶着短剑,一手持一圈佛珠,表情阴沉。
少年望了狄阿鸟一眼,轻声说:“阿爸。看来真像您说的那样,皇帝灭了西庆,就该向我们下手了,怪不得你会亲自来长月一趟。”
狄阿鸟笑了笑,说:“狄宝。你学会思考了。没错。朝廷的确想向我们东夏下手,而且皇帝这次的病,怕也没那么简单。你在长月,要学会收集信息,孤本来担心你不肯与长月高官名门打交道,却没想到你走通了达摩国师的路子,恩,很好,达摩对你不敢起什么心,因为你是孤的儿子。孤这次会把长月的暗衙交到你手里,经费也会拨给你,你是孤的长子,年龄已经到了,自当独当一面。”
狄宝终于露出一丝欢喜,脸不再一直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