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一滴酒,半斤泪(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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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我觉得自己的魂魄都似游离在身体之外,恍恍惚惚如做梦一般。我情不自禁狠狠掐了一把自己,不料却将江辰掐的大叫一声。

这并非是梦。这一切,只能说是天意,面对这天意弄人,我无能为力。除了忘记,再无第二条路可走。

知道真相的痛苦如同一支利剑,一直刺激着神经,想要麻木都不可能,就那样一路清醒的痛着。

轿子路过一衣不舍,有个念头突然电光一闪,让我心里一惊。

“江辰,停一下,我想进去看一看。”

江辰柔声道:“你要挑衣服么?明日白天我陪你来如何?”

他关切的看着我,似是以为我受了刺激,不太正常,不大清醒。其实,我从没如此清醒过,心中的疑团骤然解开,我甚至觉得,人生如梦,人生如戏,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我挑开轿帘道:“我想现在去看看。”

江辰喝停了轿子,走到大门前叩门。

开门的顾嫂见到我和江辰怔了一下:“这么晚了,少爷少夫人怎么来了。”

“她想看看衣服。”

顾嫂哦了一声,忙笑着将我们迎进去,领到后堂。我走到上回试衣服的地方,顺手拿了几件衣服,仔细看了看,果然。

我对顾嫂微微笑了笑:“这么晚来打扰,实是抱歉。”

“少夫人那里话,这是江家的店铺,少夫人什么时候来都不叫打扰。”

我拿了一件衣服出了大门,临走又情不自禁回头看了顾嫂一眼,她三十许年纪,相貌端正平凡,不像是有武功的样子。

上了轿子,江辰低声道:“这件衣服,你都不试?”

“不试。”

他默然不语,仔细看了我几眼,道:“小末,你有心事一定要告诉我。无论什么事,我都乐于为你分忧。”

我没有看他,只默默点了点头。

回到归云山庄,我对江辰道:“我想去见见夫人。你先回去休息吧。”

“我陪你去。”

“我有私事想问问夫人,你,你先回去吧。”

我拿着衣服走进戚夫人的卧房。

戚夫人正在喝茶,见到我进来,怔了一下:“小末,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长吸一口气,开门见山道:“夫人,你,知道我的身世吧?”

戚夫人的微笑淡淡消失在唇边:“小末,你怎么认为我会知道你的身世?”

我将手里的衣服放在桌上,指着领口道:“从我有记忆起,每年的生日,我都收到四件衣服。用料做工都是上乘。前些日子,我去了一衣不舍,也拿了三件衣裙。我向来粗心,若不是小荷包无意提醒,我并未发现这些衣服都有一个相同之处,就是在领口处,都绣了一朵祥云。想必是代表归云山庄的意思。如果我没猜错,以往那些年的衣服,是从归云山庄送到逍遥门的,我想知道,是你让人送的,还是另有其人送的?”

戚夫人神色一怔,沉默片刻低声道:“小末,是我送的。”

“你,怎么知道我的生辰?”

“因为,我认识你的母亲。”

我的心瞬间提紧,惴惴的问道:“我母亲是谁?”

我尚存着最后一丝幻想,也许不是慕容俏。

“慕容俏。”

再没有一丝怀疑,慕容俏,她的确就是我的母亲。我长长吸了一口气,稍稍平缓一下自己,问道:“听说,她已经在江湖上消失数年,你可知道她现在何处?”

“我不知道。”

“那你如何知道我的身世?”

“我与她之间,有一件陈年往事,事关江辰的父亲。日后,我自会告诉你。她自从见过我之后,已经在江湖上绝迹了,谁都没有见过她。生死不明。”

“敢问夫人,江辰的父亲,名讳可是瑞阳?”

“是,你怎么知道?”

“方才,云大人说的。”

她怔怔的看着我,神色复杂。

我从戚夫人房中出来,发现江辰并未离去,他站在廊下等着我,一脸的凝重。

夜晚的空气很清幽,带着丝丝让人舒爽的凉意。我心里有个念头如一勾新月破云而去。

“江辰,你能将那个金锁还给我么?”

他蹙了蹙眉,问道:“你并不是小气的人,往年的金锁拿去当了买酒喝也未见你心疼过一分一毫,为何送我的这一个,三番两次的要讨回去,你对我,真的这么抠门么?”

我在心里无奈苦笑。那一回讨要是因为不想让大家误会我送他的是定情信物,而这一回,我想要回这个信物,去一趟金波宫。

以我的功夫,硬闯金波宫自然是个笑话。我想,我拿着金锁前去,慕容俏若在那里,必定会来见我。

“江辰,我用一用,将来还你,成不成?”

他捂着领口,怨声怨气:“小末,我对你掏心掏肺,什么都舍得,你怎么就这样小气,生平第一回送我的东西,意义重大,你竟然三番两次的讨要,太让人伤心了。?

他那模样真是让人好气又好笑,我无奈只好说道:“我想拿着它去见一个人,回头定会还你。”

“见谁?”

“你知道。”

他正色道:“那我更不能还你了。”说完,转身就往兰泽园走去,生怕我硬抢似的。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跟在他的身后。进了兰泽园,他径直走到自己卧房前,正欲推门进去,我忙道:“江辰,我今日心情不好,你陪我,喝杯酒好么?”

他停住步子,回头奇怪的看着我 :“小末,你不是不能闻酒气么?”

“是啊,可是,今日心情实在很乱,想,想借酒浇愁,一醉方休。”

“你连酒气都不能闻,如何饮酒?”

“啊,我想,你喝酒,我在一边,闻闻酒气,啊,说不定,大抵就能醉了。”

我居然能提出这样无理取闹的无理要求,我暗自佩服自己,羞愧的话都说不利索了。其实,好吧,我想让他喝醉了,我去把他脖子上的金锁偷了来。唉,明明是我的东西,如今要去偷。

“好啊。”他爽快的一口答应了,倒让我一愣一愣的不敢相信。

很快,酒摊支在我的房里,上好的桂花浓。

这是师父除了西风烈之外,第二喜欢的酒。师父他老人家别的不甚讲究,唯独这喝酒,颇讲个情调。比如,刮大风的时候,定要喝那西风烈,出月亮的时候,定要喝这桂花浓。一个人独斟的时候,喝杏花汾,朋友来了,喝竹叶青。那酒杯那是颇有讲究,葡萄酒他用夜光杯,西风烈他用粗瓷,整一个风格多变。

江辰自斟自饮,和我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往日在逍遥门的旧事。他刻意拣些有趣的事来讲,刻意跳过云洲。我心里凄苦无奈已到麻木,通常这人,心里纠结于某个人、某件事,大抵是因为还有种种可能,或多或少的希望,可今日云知是的一番话,可真是开天辟地的一记斧头,将我心里残存的一丝希望或是不甘,砍劈的齑粉不剩,他果然是剿倭出身。

我破天荒的也端了酒杯浅尝了一口,顿时被呛出了眼泪,于是,那眼泪便如开闸之水,滔滔而下。

江辰慌了神,忙用手掌来擦,一边抹泪一边叹道:“怪不得长的水灵灵的,原来都是水做的。以后我绝不会让你再沾一滴酒,这尝了一口酒便掉出来半斤水,实是亏大了。”

他的话让我想笑,唇角一翘,眼泪便顺势滑到口中,苦苦的味道。

两次落泪,他不问,不提,装作不知缘由。透过雾雾的双眸,我知道他心如明镜。这份情意,我不是不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