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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a是他们给自己起的名字别的大家熟悉的名字实在已经被人传烂了传玄了再有些媒体捕风捉影夸大其词的说法他们不乐意听。
老a并不是什么第一的意思一支部队在没打仗时在自己脸上标定第一他们觉得有点秀;
即使打仗你该想的也只是战斗和生存。
有的人说活下来就是第一还有的人比如说袁朗吧他干脆认为在战争中说什么第一是很愚蠢的你怎么评定?别把太平盛世的毛病带到那种地方。
老a其实就是打扑克牌时得藏着掖着的那张牌藏着掖着才能赢得更多。我头遭听到这个解释时真是有点愣不过老a也真是跟那些兄弟部队不一样他们最大的习惯就是藏着掖着。
部队真是跟那些组成他们的军人一样每个人都说我跟别人没什么不一样每个人又都从心里希望跟别人有点不一样细到起名字这种事情上。
几年兵当下来一定会熟悉扑克牌你看他们对这个名称的情有独钟就知道了。这让我想:这里边的很多人以前是做什么的是不是像我一样。一个人还能有时间打牌那多半不怎么得意。我是这么想的。
老a大部分时间在训练小部分时间出任务。
大部分任务是跟自己的兄弟部队找碴比如把钢七连这样的部队气得打天灵盖生烟小部分时间居然是……真实的战斗任务只是得藏着掖着。
出任务的大部分时间也是藏着掖着那叫潜伏极少的一部分时间开火功成身退通常是以秒计时。
这让我想起我那老部队我们出任务时用大量时间准备防空防地防生化防导弹把自己部署得像头武装的豪猪一样我们的假想敌通常也是一头武装的豪猪在几百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碾轧撕咬冲击反冲击一连几个昼夜。
老a的准备时间也是以秒计的很少把时间用在漫漫行军路上它更像一把刀子捅出去然后尽可能不损锋刃地收回。
我们用主要的精力练这个捅出和收回的点点滴滴。我们花的时间你相信吗?我们仅仅在这上边花的时间至少够把两门外语学得像汉语一样好。
这就是老a。
★二级士官许三多
当然还是那一个宁静无比的宿舍那一个空空的宿舍。
许三多在拖地拖得很细致水泥面子的地被他拖得都能照出人影了。旁边的成才在呆呆地等着他已经等了很久了。
成才说你得说话!我等你十分钟了!
许三多说:我不去。
成才说你为什么不去?你当然得去看他!
许三多说:我不跟你一起去。
成才说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去?我们三个人是一起的我们是同乡还同连!
许三多看了成才一眼只看一眼又继续拖他的地。
成才委屈得嚷起来了他说我怎么得罪你啦?我做错什么了?你不乐意我先跑掉了是不是?可是就两个名额了咱们三个人呀!谁都会这么干的!再说他的腿都这样了他就算跑到终点也进不了a大队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有三个名额我背也要把他背到终点的!如果再来一次……
你把做错了的事情如此这般地比画一下你就觉得自己做对了是不是?许三多说。
我怎么错了?许三多你不能不讲道理!
我就是不讲道理!许三多扔下拖布走了。
成才恼火地跟着他说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像你!有脑子不使有心眼不用……
许三多忽然停住了他回过头来问道:你说出哪怕是一个人你没对他用过心眼的!说完不等成才回话便进了宿舍狠狠地把门关上。
成才只好在外边吼着:你倒是让我感动可你就是个傻瓜!
门突然一下开了成才吓得退了一步。许三多径直走了出来头上戴着军帽。成才
一看就知道许三多是在出门。
成才忽然就开心了他说我错了我错了咱们现在就走是不是?
许三多却没理他只管走自己的成才只好在后边胡乱地跟着。
伍六一住的是一家6军医院。
许三多和成才进来的时候他正躺在床上机一连连长正在旁边来回地踱来踱去。看样子连长在火。成才和许三多只好忐忑不安地站着。
一连长说你知道什么叫肌腱拉断吗?现在你怎么干步兵?
床上的伍六一很平静地听着。
现在怎么办?你见过一条腿的步兵吗?一连长说。
伍六一平静地说:我不会离开部队的。
一连长说就这么一瘸一拐地在部队呆着?
伍六一抬起眼皮看着他。一连长被他的眼光盯得人都有点萎了下去。他说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来一连时间不长可没少给连里挣荣誉。连里会想办法的。
伍六一就一再地重复着他说我不会离开部队的。
一连长让他说得有点眼圈红了他说你别说了行不?连里想办法就是连里想办法!司务长就要走了我跟人打也得让你干司务长!我看你干司务长一点问题也没有!你是个什么人我还不知道?我还用得着你来说这话吗?
我不会离开部队的。伍六一还是这么一句。
其实他的心里是有一种怕怕让他离开部队。
一连长在墙上恨恨地砸了一拳走了。
一连长一走许三多和成才这才靠近了过来。他们的手里提了很多的东西他们把东西堆满了伍六一的床头。伍六一仍然在床上坐着他看着他们两人轻轻地问道:
你们俩都过了?
许三多点点头说过了。他说准备下周走。
伍六一说下周好。下周来新人你们也换个地方做新兵。他说人有时候得做点没做过事情要不就没大长进。
可许三多说:我不想走。
伍六一笑了他看看成才问:成才你呢?
成才连忙嗳了一声不知该说什么。
伍六一说:你说说他许三多这小子老犯傻。
成才看了一眼许三多不知如何开口。
伍六一只好把话引开他说你们买这么多东西来看我干什么?谢谢谢谢你们。
成才说你别说这两字你真的别说这两字……真的。成才说着眼圈有点红了他翻来覆去地说着别谢别谢我们。
伍六一便乐呵呵地看看许三多又看看成才他说我这俩老乡真的都不错真后悔以前没好好跟你们交一交。
许三多说我们交得很好真的很好。
成才看着伍六一的腿忽然问道:怎么办你的腿?
伍六一说:装一条钢筋进去拿它当肌肉使。
一时间三个人都看着那条腿有点愣。最后伍六一舒了口气说好了你们走吧。做好你们那兵去吧。成才站起来就走了到门口才回过头来看见许三多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信封放在伍六一的床上。伍六一问那是什么?
许三多轻声说:钱。
伍六一问:多少?
许三多说不多两千。
伍六一忽然就很激动地笑了他说你这些年攒的给你爸你爸瞧不上。是那点钱吗?
许三多没有回答许三多只是点了点头。
伍六一将信封往外一推他说我不要好吗?你这个钱太金贵了。
许三多说:你先拿着吧用不上了你再还我。
这么一听伍六一不再推了他说行。你爸瞧不上我瞧得上他不知道当兵的攒点钱多不容易。还有你成才我知道我掏空了你们的腰包了。我会还你们的。走吧。
伍六一的斩钉截铁噎得许三多和成才再无话可说只好真的走了。许三多刚从门口消失后边的伍六一突然大声喊道:许三多好好儿地跑别再像个孩子。
许三多停在门外的过道上。
而伍六一却钻进了被窝里。
他在偷偷地哭。
出了医院成才突然说了一句:他这样就对了。成才的话像是自言自语。许三多没听明白他问你说什么?成才说他一口咬定不离开部队的这就对了。你信不信他会留下来的。
许三多没有多想他说他会留下来的。成才说于情于理他都能做上司务长的对不对?
许三多迟疑了一会他说对。
成才似乎就松了口气他说总算是对他有个交代吧司务长总强过班长还有可能提干。
可许三多不这么想许三多也没想到成才是这么想就问:你想得出做了司务长的伍六一会是个什么样子吗?他拖着一条腿去那搬运大白菜?五年!五年啊他跑了几万公里最后得到的就是这个交代吗?!
成才愣了被许三多问愣了。许三多好像现自己的话有点过了他拍了拍成才独自走了。
团长正在办公室里翻阅着那次选拔的记分。袁朗就坐在他的旁边。团长说我不知道你们a大队怎么看可就你们队长订的那不是人的条件这次的成绩让我惊讶。
袁朗接过话他说6军老大哥的韧性和忍耐一直是让我们钦佩的我们队有好些个前6战队和空降兵可这次坚持把选拔重点放在6军步兵部队就是不希望a大队丢掉了步兵的精神。
团长好像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他说那步兵的精神是什么?
袁朗笑了他说有一个广告语说是以人为本任何高科技都只不过是人类智慧的延伸延伸而不是依附。我们不希望我们的军人在用着红外和激光的时候忘掉自己的眼睛坐着战车和直升机时忘了世界上最可靠的是自己的一双腿。好些国家走了这条弯路结果他们的王牌部队经常干不过只有一把ak47和几个野果子的游击队。
团长饶有兴味地点了点头:道理是很有道理。可你记得你们的道理跑坏了本团的一个好兵弄走了本团的两个好兵。
我们欠了这份情。可我们的观点是训练时流汗只是打个基础训练时流汗战场上才会少流血甚至不流血。军队是为战争生存的一支能打胜仗的军队才有生存的理由。
在你的评估里边本团有生存的理由吗?
贵团有生存的理由但我觉得如果把贵团的坚忍和潜力完全挥所有的思维完全围绕战争贵团能打败暂时领先的a大队。毕竟你们的战史和老团队独有的荣誉是我们这些新部队先天缺乏的在战场上它就成了一支部队的灵魂一支遇强越强的部队是够得上让全世界军人胆寒的这是你们的风格。
是美誉吗?团长问道。
不是忠告。袁朗答。
团长笑了他给袁朗扔去了一支烟。
这时许三多和成才走了进来。
七连一级士官许三多报到!
三连一级士官成才报到!
他们都看到了袁朗但两人的目光不敢斜视。
团长翻翻眼前的档案再看看眼前的两个战士好像直到这时才现了什么惊奇地问道:……你们俩是同乡?
报告是一个村的!成才回答。
团长惋惜地叹了口气然后看看袁朗他说你看又让你们占个便宜两个同乡兵在战场上顶四个天南海北的!袁朗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团长拍拍手上档案说:这是你们俩的档案我把它交给这位少校你们就得跟人走了。
两人默默地看着团长转交出去的那份档案好像看到他们的命运正从一个人的手里转到了另一个人的手里。他们立正着动也不动。
你们舍得机步团啊?团长忽然问道。
成才的回答是:报告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团长看了看许三多:你呢?
许三多说:报告!……舍不得!
舍不得又怎么办?团长随便问道。
许三多看看团长又看看袁朗他好像是真的。
他说:我希望……希望团长想办法把我扣下来!
团长忽一阵愕然看看袁朗袁朗却笑了。一旁的成才忍不住侧眼看了看许三多他真想给他一脚但这个场合他不敢。团长的脸忽然绷了起来他说那你干吗要去参加选拔?
许三多说:报告!因为……因为有人问我想不想做最好的步兵。我想。可是我留在机步团一样可以做最好的步兵!
袁朗哑然失笑了他说报告团长那是我给他背地里做工作来着。团长知情地瞪了他一眼再瞧瞧许三多。说真话他实在舍不得手上的这个兵他说许三多我想留你可从你参赛开始这事情就不是团里能控制的了。
许三多动也不动眼里却有些落寞之色。团长从他的眼里看得出来。团长说:我一直在注意你你能做尖子能拿名次那没什么了不起是个人就能拼出来;你一个人顶住了钢七连这很了不起。我从你的眼里能看出来天天对着七连空空的墙壁你已经明白怎么做个军人。
报告团长!是的团长!许三多沉静地回答道。
去吧那说法没错做个最好的步兵。你会有大出息的兴许有一天让我这团长也望尘莫及。许三多这才缓缓敬出了那个军礼这就算是告别了。
袁朗带着许三多和成才刚要走团长又想起了什么把许三多喊住了。他说等等许三多!
弄得他们都有些讶然地回过了头来。
团长说:我一直在犹豫我舍不得给。可现在我想这么个兵把什么都交到了团里了我还舍不得给那就太操蛋了!
许三多听得有点莫名其妙他说报告团长但下句又不知该如何问了。他眼睁睁地盯着团长他看到团长回过了身去。团长拿起了窗台上的一架步战车模型那是他有空时用一个个弹壳锻铸起来的。
团长对许三多说:这个拿去送给你的。你别愣了我这个团长我跟兵做过什么许诺我都记得的!这本上记着呢:前年第三个训练季度钢七连列兵许三多我答应送他一辆手铸的战车模型!
您说的是记二等功一次才送我我只记了两次三等功。许三多说。
本团长心里已经给你记二等功了!如果打仗我相信你肯定立了一等功!
可许三多没接他说我不能要这是您拿炮弹皮一点点焊出来的。团长说拿去!就一个要求做最好的步兵!还要记得机步团!
许三多哑然了很久才接到了手上。
团长看着许三多的表情自己也难受不再多话就把他们三人都推了出去。
吃饭的时候许三多仍在望着那辆步战车出神或者说望着难受。成才却显得意气风得很他和袁朗很快就酒至半酣了。袁朗看看许三多笑着拍了拍他说行了赶紧吃饭吧。第一名大概都让队长带到基地了咱们还在这磨叽!
基地在哪?成才好奇地问道。
暂时保密只能给你们透个风离都很近。
离北京很近?!成才高兴得差点要跳。
袁朗不置可否地笑笑:你很想去北京?
那当然一直说我们在保卫北京可咱们的防区地图上连北京的影子都找不着!成才说。可袁朗却问他:这很重要吗?成才说当然重要啦!许三多你说是不是?
许三多还是原样的心不在焉他说很重要比重要还重要……不过是对个人来说的。
袁朗看看周围没人便悄悄地告诉他们:我再告诉你们咱们那可能是全中国不多的几支不断参与实战的部队打击贩毒、特大刑事案件公安解决不了就找我们我们就被从直升机上扔下去然后就搞掂啦。
这话真让许三多和成才愣住了。
许三多谨慎地问道:您说的实战是……
袁朗说真枪实弹呀真正的敌人真的想杀了你的人。
那你杀过人吗?成才也小心翼翼地问道。
袁朗笑笑地挽起了袖子让他们看他臂上的一个伤疤。他说看见这个没有?m16a2ss1o9子弹钻出来的惯穿型伤口好在没碰着骨头卫生兵拿一块药棉从这头通到那头就消了毒那叫一个痛哟!
两人顿时惊讶莫名。
成才竟有些羡慕了他说真是枪伤?
许三多却以为自己听出了什么怀疑地问道:m16?咱们什么时候跟美军干上了?
袁朗说用得着吗?边境上的贩毒马帮清一色的美式装备。
成才来了兴趣了他推测道:就是说你杀过人了?是不是?
袁朗笑了笑又喝了一口酒说:这杯算是给你们庆功但先得说没经过下面的考试你们还不算死老a……你们背地里都这么叫吧?
也叫臭老a。许三多说。
成才却又找回刚才的话题他说杀人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袁朗眉头皱起来了他说别对这个好奇千万别把老a当成银幕上那种廉价的杀手。
趁着酒兴成才不肯罢休他说行行再问个问题好不好?
袁朗说只要不是刚才那个问题问吧。
成才说:你的包里放着我们的档案吗?
袁朗说是的。
成才说可以让我们看看吗?但他马上看到了袁朗在嘲笑他赶忙改口道:你不知道我多想看看自己的档案!据说人一辈子的前程就装在这里边我特想知道别人怎么评价我!
袁朗觉得成才有点意思便问:那你怎么评价你自己呢?
成才说还过得去吧一个人能这样就不坏了。
袁朗看了看许三多问你呢?
许三多愣头愣脑盯着袁朗他说我也想看。
袁朗说那也不给。我是说你怎么评价自己?
许三多说没想过一个人要评价自个总得到五十开外吧?
成才亲昵地给了许三多一下:他主要是特没自信。
袁朗却忽然反问道:你觉得许三多没自信吗?
成才没有回答而是朝他伸出手来:给我们看看吧好吗?
袁朗还是说不行。
成才说别太抠门嘛以后就是一条战壕里的了。
袁朗还是笑而且摇摇头他说那还得走着瞧。
那天晚上成才喝了很多也问了很多他很少这么放松好像已经到了人生的一个标的。袁朗少校最终也没给他们看档案也没告诉他们自己杀没杀过人。
许三多却像个局外人他一直在想这几天就要走了这是不是真的。要走了七连的宿舍这个屋里所有的铺盖都收了起来了宿舍里的高低床终于只剩下光板了。许三多在最后一遍打扫卫生这是一遍极其细致的打扫因为对他来说连一个桌角、一块奖牌的背面、一块床板下的缝隙都是钢七连的一部分。他从贴着伍六一的床板缝里找到了一根烟那根烟已经干得不成话了显然是铺主不小心落在那的。
随后许三多又到车库里擦洗了一遍7o1号步战车。
又一届新兵连训练完毕新兵马上就要搬进来。
这天夜里许三多还第一次抽了烟。
他抽的就是伍六一丢下的那支香烟。他一口口地抽着将烟灰掸在自己的手心里。干了的烟抽起来很辣从不吸烟的许三多被烟呛得不住地流泪。
背包早打好了就放在光光的床板上。看起来许三多今晚不打算把它打开。就是说他不打算睡觉了。
外面的执勤早就认识许三多了。这个绝无仅有的一个人的连队几乎无人不知。他们现了许三多的房里火光一闪一闪的走过来问道:为什么不睡觉?
许三多说:明天我要走了。
执勤将电筒光晃了晃许三多的脸。他们看到了许三多脸上的眼泪。许三多说:是烟呛的这烟放太久了可能跟我兵龄一般长。好心的执勤便掏出一盒递给许三多:给你这个。
许三多摇摇头他说我不抽烟。执勤没去计较许三多这自相矛盾的话他们关了电筒转身走了出门的时候留下了一句:
走好兄弟。
许三多回了一句:谢谢兄弟。
睡会吧。执勤在门外补了一句。
等睡得着的时候再说吧。许三多在黑暗里静静地说。
那天晚上许三多没有睡。
天一亮他就从车道冲上操场的跑道依旧地跑起了步来。这个精力无穷的家伙每天早上总要来一次五千米的全程冲刺。
结束五千米之后许三多跑向连队的方向。
七连的空地上早已停着两辆车一辆是越野车上边坐着袁朗和成才那是来接他的;一辆是卡车是来接收营房的有很多兵正在车下列队。
许三多拿着他的背包出来在自己的连旗下站住了。
一名军官在他身边等待着他的那一队士兵也站在空地里等待着。
许三多缓慢而凝重地开始敬礼。
许三多给大家说点什么。那军官郑重地说。
许三多愣了一下他不是个会说话的人。
他说我不会讲话。
随便说连史战史都行他们都是院校出来的你给他们上上课吧。那军官压低了声音:你的事我跟他们讲过了你在新兵连里等于半个传奇。
许三多愕然了他看看那些年轻的脸目光里居然像认识他们很久的样子。
许三多想了想还是说了。他说:你们都比我有文化连史战史知道得比我还多有些东西也不是能说出来的。我就想……我刚才一直在想……这连旗以后就交给你们了这连旗下边站过五千个人能站满这操场有时候我好像看见这乌压压一大片每个人都有个故事……把它交给你们我不放心不不我是说我放心可我舍不得我相信你们一定会看好它!比我好肯定……我只是个什么也没做好的兵。
许三多有点狼狈地结束了自己的谈话敬个礼想开溜。那名军官很愕然但仍然很捧场地想要鼓掌。所有的兵都齐刷刷地一个军礼然后是最庄重的注目礼看着许三多离开。相比之下军官的鼓掌倒显得有些例行公事了。
许三多头也不回地走向袁朗的车他不敢回头。
袁朗为他将车门拉开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上车的时候许三多才回头看了一眼。他看见那些士兵仍在对他敬礼着目送着钢七连最后一名士兵的离去。越野车从他们面前经过的时候许三多一直地低着头他不敢看。成才说:这就走了我会想它的。许三多你不回头看看?许三多使劲摇着头。成才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哭就哭出来吧?别忍着。
许三多还是摇着头没有吭声。
他们去的是6航机场。袁朗的越野车通过机场口的哨卡穿过跑道驶向一架正待的轻型直升机。我们是要坐这个走吗?成才简直不敢相信。看见袁朗笑笑的成才压抑不住地笑了他捅了一下许三多许三多不动窝他索性痒痒他许三多这才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一天许三多和成才在飞机上的感觉简直好极了。
那是他们有生以来头一次高高地离开地面高到机翼下的城镇在他们的眼里只像是一个小小的棋盘而远处的草原已经成了一个穹形。
成才惊喜地叫道:机步团!
确实机翼下出现了两人呆了三年的团队看着那些蚂蚁大小的士兵和瓢虫一般大小的战车成才又喊起来了:
许三多你说他们知不知道我们现在在他们头上?
许三多想了想说:不知道吧。
成才说:我真想往下边扔个什么好让他们知道知道。
许三多信以为真忙说会砸到人的。
成才说你当真了傻子。想想咱们来的时候坐的什么闷罐车!看看咱们走的时候直升机!两种待遇啊!许三多老a啊!以后就坐着这玩意飞来飞去啦!袁朗听了不觉一笑他说喂喂士官同志这是赶时间让咱们搭一次顺风机你还真把a大队当贵族了?开着直升机逛大街呀?
成才有点不好意思了他说:我是说坐着直升机执行任务。
驾驶员朝后瞄了一眼:两位飞得还稳吧?
挺稳!特稳!成才依然地兴奋着。
不晕吧?
许三多摇摇头说不晕。
那就好。咱们赶时间。那驾驶员什么招呼都没打飞机忽然就沉了下去再一拉如一出膛的炮弹往前射去。
最后直升机沉入了林阴掩映之中。
这是与草原完全不同的温带森林地貌。
直升机刚一着地成才立刻就从里边扑了出来往机窝后跑了过去。
袁朗看了看许三多说没事人都得有个第一次。我倒是奇怪你你怎么不晕?许三多说我晕过晕得很厉害。袁朗说那难怪狠晕过的人就难得再晕了。闹半天你也飞过?
许三多说没飞过。
那你怎么会晕?
练单杠单杠大回环。一百八十一个。
袁朗不觉大笑了起来。
在进入a大队的腹地中他们现周围的军人也多了起来都是些体形剽悍的行伍之人目光锐利得像捕猎一般。许三多和成才忙不迭地开始跟路过的人敬礼因为周围随便走过的一个人就是尉官。还礼的军人倒对这两个新来的有点好奇。
袁朗脸上却带了点坏笑因为身边这两兵举起的手一直就放不下来。袁朗说:瞧他们看你们的眼神没有?以士官的身份来这受训的是稀罕物了。
他们最后停在了一栋军营楼前。袁朗说这就算到了你们的临时宿舍对面是我们正规军的宿舍我很希望你们能尽快搬到那边去。成才自信地告诉他:我们一准搬过去!袁朗笑了笑:行我喜欢说话不留后路的家伙。齐桓!
随着袁朗的叫唤一个浑身精武之气的中尉跑了过来。
到!
受训人员到齐了没有?
应到四十二人实到四十人!都已经安排了住处。
这里是最后两个你负责安排住宿。
是!
袁朗回头对许三多和成才吩咐道:把你们俩送到了我这就算交代啦。他看着两人很想说话的样子便说:什么都别说我希望很快能在对面那栋楼里看到你们。我在那边。
两人看着袁朗优哉游哉地往别处走去。
姓名?单位?齐桓问道。这是例行公事。
许三多和成才分别报告之后便随着齐桓往宿舍走去。
一路上到处都是卫兵的把守。这让他们在心里知道这是一个不可自由出入的地方。
果然一进宿舍齐桓便告诫他们:这里九点钟熄灯;六点钟至六点半洗漱早饭;十二点和下午六点午饭和晚饭教官有权随时对此做出修改。不许私自下楼外出要得到教官或我的批准;不许私自前往其他宿舍;不许与基地人员私下接触;不许打听你们在特训期的得分;不许使用任何私人通讯器材与外界联络;你们的信一律交给我寄;训练期间称呼名字一律使用编号……
听后成才的脸上出现了不满他说:就是说这几个月我们只能在这栋楼上活动了。
齐桓目无表情地看着他:还有除教官和我之外你们不能跟任何基地人员私下交流。有意见吗?
许三多和成才都让他那冷冰冰的目光刺得缩了一下。
许三多回答道:没有意见。
齐桓说:你的编号41你的编号42。内务方面不对你们过多要求因为相信你们的兵龄至少都在五年以上知道该怎么做。
许三多说:我是三年零三个月。
任何人的话语齐桓都不置可否。他说这是你们的宿舍晚饭前领作训服和日常用品。
齐桓说完走了。
这里比班里的宿舍小多了只放两张高低床很明显一屋四人。先住进来的两个一个是中尉一个居然是少校。
中尉叫拓永刚大概二十四五岁的样子空军迷彩。
少校叫吴哲看起来比许三多大不了多少只是穿着常服。
吴哲和拓永刚两眼就看出了他们两人的身份一时有些错愕。拓永刚疑惑地问道:你们是基地的还是来……受训的?
成才回答道:报告!我们来受训的!
一级士官?拓永刚看看吴哲:这可……哈哈原来四十二人的最后两个是士官。
吴哲却一点架子都没有性格也不像拓永刚他把自己还没打开的行李从下铺往上铺放去说:那就是队友啦!别再报告了我最怕那个。这下铺给你们我以为没人来了。
许三多以礼还礼他说不我们习惯睡上铺了我们都是做班长的。
拓永刚笑了他说班长跟列兵扬风格睡上铺?难道连长和营长还好意思要你们扬风格?
他倒也是个痛快人拿起自己的行李就往上铺掀。
不换了下铺我们睡不着。许三多坚持着。
拓永刚和吴哲都愣了一下他们都看出这是个很执拗的人。
那就听班长大哥的安排。吴哲自我介绍说我叫吴哲编号39他是拓永刚编号27人家是空降兵来了老a蓝天骄子转6地之虎你们……
没等吴哲想问拓永刚说了他说我给你们补两句他是军事外语双学士学历光电学硕士学历出学校就是上尉年方二十三岁你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读的。
吴哲笑了:就是说我的兵龄多半还不如你们长。两位老兵介绍一下自己?
成才说我叫成才编号41他是许三多编号42我们一个团的。
拓永刚就觉着奇怪了他说你们那是特种部队吧?一个军区啊一个团级单位就选出两名受训人员还是士官!准定特牛气!
成才拿不准该怎么说只是笑着。
许三多觉得很自豪他说我们是机械化步兵!
吴哲的眼神顿时就愕然了起来。
拓永刚挠挠头说:只是个步兵团?真的就是个步兵团?
一说步兵团许三多眼睛就亮了。他说我们团是全机械化的!我们跟以前不一样我们是人车协同作战!
拓永刚一听就回头对吴哲示意嘴里嘀咕着:还是八十年代那一套大规模的装甲集团冲锋苏联红军思维。吴哲却有自己的看法他说不能这么说作战思维和装备训练是个相辅相成的东西八六步战车技术成熟可靠要打起穿插迂回一样灵活关键是个思路。
要命的是许三多瞧出了拓永刚脸上有种不太掩饰的轻视于是和他们争论了起来。
他说:我们那是个很好的部队我的连队有五十四年连史啦!孟良崮我们打的仗!打平津我们连堵住了一个团!抗美援朝我们是第一线的!打自卫反击战我们团出了七个一等功!我们是万岁军!
万岁军游击战时代的一个称号。拓永刚神情依旧。
许三多不服他说全世界只有两支部队敢叫万岁军!这两个字是靠硬仗打出来的!
拓永刚依然不顾许三多的心情他说海湾、利比亚、巴拿马今天哪还有什么硬仗可以打啊?今天的战海空军就解决了6军就是个占领作用。
可许三多说:飞机会被击落的军舰会沉下去只有步兵可以战斗到最后。
拓永刚一下愣了不知道怎么说。
许三多说步兵是最古老也最永恒的因为他的武器最可靠这武器就是他自己所以步兵不准备打硬仗的话就啥东西也不是。
拓永刚被完全噎住了噎得说不出话来了。
成才不想看到他们再继续他说别说了许三多。一旁的吴哲也笑着说老拓不27我是赞同42的。你爱说现代战例我这铁了心的要当兵就是看中国人民解放军打的硬仗着了魔障。吴哲笑着看许三多:步兵老大哥坐请坐请上座!
领军服的那天齐桓告诉大家所有受训人员在受训期间不得再穿戴军衔的因为以代号相称所以所有的人都是从零开始也就是说都是他的士兵。
大多数领到作训服的人都不太满意因为他们现那套作训服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简直普通得让人没情绪。
只有许三多和成才拿的时候宝贝似的捧走。
一名学员对拓永刚使了个眼色拓永刚凑了过去。
学员故做神秘说知道咱教官是干什么的吗?
又有内参啊?干什么的?拓永刚问。
是在战场上真杀过人的!
不会吧?他都多大年纪啦?吴哲暗暗地推算着。
吴哲对拓永刚嘀咕道:你信他你信他你就完了。
那个学员自然不服气他说有个烂俗的词我不愿意说可以前的学员都这么很没创意地叫他。拓永刚终于忍不住了他说叫他什么?
叫他魔鬼教官。魔鬼就是训练严苛可怕的意思。
你好莱坞军教片看多了吧?那种宣传品很烂的。
吴哲不欣赏这种没创意的说法。
拓永刚却琢磨进去了他说他到底是谁啊?
吴哲小声道:你27号不知道他31号倒能知道了?他准告你俩字:保密。
果然那学员朗朗地对拓永刚说道:保密。
回到屋里成才就把衣服穿上了。那是他想了很久的作训服啊穿好后便不停地往镜子里照着怎么也看不够。许三多也一样正玩命把腿往裤子里套一边套一边对成才说:你出去照啊!一楼有军容镜!
成才不去他说你懂啥?去那能这么臭美吗?42敬个礼给我看看!许三多说干吗给你敬礼?你又不是我的上级!
成才说笨蛋!咱们俩差不多看见你就像看见我自己啊!
许三多说:那你也得给我敬!
于是两个傻瓜相对着给对方敬起了礼来敬完了一个又敬一个一直到拓永刚进来才放下了手。进门的拓永刚却看都没看他们。吴哲跟在后边。
这叫什么服装啊?拓永刚一屁股坐了下来:不让戴军衔也就罢了连个臂章都不给。闹半天人老a根本不认咱们27号把咱们当囚犯了?
吴哲说快换吧我告你这是心理仗人为制造高压我包咱们这几月不好过。拓永刚这才瞧见许三多和成才早把衣服换了。许三多还在忙着提裤子。他忍不住开口就批道:4142您两位真就这么荣幸?
成才不理他:42咱们出去整整军容。
说着就把还在提着裤子的许三多拽了出去。
一楼军容镜前的许三多和成才都三分害羞七分得意地对着自己微笑着说实话这不太有军人的气节。许三多整理来整理去最后把心都说出来了。他说:真想让熟人看看。成才说:我也是。
成才随即就真的想到了一个熟人他想到了袁朗。
许三多觉得不可能他说:都说了不让出去。
成才说我试试他好像是领导说不定报个名就通过了。
转身成才就向楼门前站岗的哨兵走去。
那哨兵早把这俩傻蛋看在了眼里只是当没看见一样。
41有什么事情?看着过来的成才哨兵问道。
这号一叫等于把老底给揭了成才顿时就有些气馁他再看看对方看看自己服装倒是一样了可人家戴着军衔有狼头臂章全套武装背具满满当当的真是没法比。
可成才还是说了:请问袁朗少校在哪里?
回答是:没有这个人。
成才说:怎么会没有这个人呢?今天他还……
没说完哨兵打断了:受训期间你们不得与任何基地人员私下接触否则做记过处理。
成才哦了一声好好好……也不让出去是吧?
哨兵却反问了:你说呢?
成才只好忍气吞声地退步:我在这里看可以了吧?
哨兵说:这可以。
许三多过来拽了他一下:成才回去吧。成才说我就要在这儿看。许三多只好陪他呆着看着外边的青山绿树人来人往。几个筋肉达的小伙子在玩着足球笑闹着过来显然是a大队一员没想那球被一脚踢歪了向这边滚来。成才想利用机会跃跃欲试一脚踢回那多少也算个不违规的接触。哨兵却一脚把球踩住了。成才的脚也硬生生地刹住。哨兵一脚把球踢回了那几个小伙子手上让成才狼狈得只引来了一阵哄堂大笑。
成才僵直地立着看着那几个人离开:回去吧。
许三多感觉到朋友心里的难受静静地跟着。
阴阳怪气死老a。成才边走边骂道。
天色依然如墨与其说是凌晨不如说还是夜晚。
突然远处一声枪响随后是点射和连枪声随后连成了一片紧密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暴风一般中间间杂几声闷雷般的震爆。
许三多和成才不约而同地一跃而起。
他们是被吓醒的。
他们从上铺直跳到了地上。
他们惊讶到甚至有些恐惧盯着枪声传来的方向此时的枪声已经响得异常地热闹了像除夕夜十二点后的鞭炮声。
许三多疑惑着这是怎么回事。成才也觉得疑惑觉得不像打靶吧。这个说这什么枪呀怎么没听过。那个说这一阵打出去怎么也得个十万子弹吧。
拓永刚算是被他们给折腾醒了他没好气地揉揉眼睛说打硬仗的步兵难道你们还没换九五吗?你们用的是八一还是五六啊?许三多老实回答说八一杠。拓永刚说那难怪呢用八一杠的部队今生也难这么打枪了。人家这就是打个例行射击叫做吃早点你们没打过呀?当然打过!我做机枪副射手的时候一天就打四百!成才很自豪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