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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谈现在每次从繁星号出发的时候都要在船头的方位看一会儿,他们真给章天河在繁星号的船头弄了一个像……所以其实养成健康的生活习惯挺重要的,万一哪天你要被人立雕像了,比如摩里红吧,人家脑子里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他抠鼻屎的样子就尴尬了——这是一个巨大的浮像,位于繁星号的船头,用得是浮雕阳刻,是一个船上的善于搞雕像的人用粒子枪改了个切割机刻出来的,所以有点潦草——实在切不动繁星号的外壳,只能大概有那个样子……就是说这个样子是有点丑的,而且还不算特别像章天河本人,得离远点看……
不过这也够了,这种东西讲得是个意思,陈谈每次出来都会在这儿停留几分钟。他用这几分钟定位自己,然后感悟人生。
其实对陈谈来讲,从他本心来讲,他是从来没想过什么星际飞行和指挥战争一类的东西,他本来就是一个平平凡凡的人,也一直在做平平凡凡的事,除了打死人那一次有点意外他就应该是一个水星矿工过平平凡凡的一生。谁知道打死了人要坐牢,要去水星监狱,他也认了,可能这就是所谓生命的苦难,每个人都多多少少会有一点,不过到了他这里有点过份——谁怨他自己要去打拳呢?大部分人对武术啊锻炼这类东西是没有正确认识的,你的身体上的力量变强你还需要一个正确的头脑去驾驭你强健的力量,不然就要出大事——因为不但你对你自己的强劲没有正确的认识,平常人对他们的孱弱也没有,一强遇一弱,一抬手很容易就把人打死,我们说过人的生命是很脆弱的,但是再弱一个人也不能凌驾在另一个人的生命之上——所以陈谈一拳打死一个逃犯,他被判了二十几年,起初是按故意伤害判的……这个时候他才开始思考自己打拳到底是为了什么,其实最初只是无聊,然后是想强身健体,再后来就成了生活习惯,每天去打百八十拳就觉得浑身通透,他怎么知道自己的拳那么厉害一抬手就要打死人呢?所以其实人家开始判他刑的时候他知道对他不公平,但他也不准备反抗,因为对打死人这件事他在心里也十分愧疚……如果他就去服刑了,那么二十多年以后出来他的生命也就差不多结束了,不可能会有什么更高的成就,他也有这么过一辈子的心理准备,所以心平气和就去服刑了。这时跑出来个章天河,那个时候他还没上繁星号,这家伙三天五头就跟着在水星修整的飞船下来银心城里吃喝玩乐,听了这件事乐得嘻嘻哈哈,后来就动用了一些关系找陈谈见了一面,他其实就想看看这种不到二十岁就天天打拳抬手就能打死人的家伙是什么样子,见了一面以后就帮陈谈找律师去起诉,然后改判了防卫过当,还有缓刑,他只需要在水星矿业公司完成他的刑期就可以……
自由不止意味着身体,还包括环境和思想,如果去了水星监狱那他就会像那些怙恶不悛的人一样变得凶狠,唯有如此才能保证自己的身体自由,至于其它两样就想都不用想了。他就会像我们前面讲过的三个劳改犯的故事里最后一种人那样难受得一夜一夜睡不着,而且就便如此也想不通自己的人生。陈谈其实是看了大量的书的,他喜欢看和人类史有关的那些书,大概也就因为如此才有点思想,才能吸引到章天河的注意去把他捞出来,所以这都是环环相扣的事。章天河起先并不知道自己想干嘛,只是觉得这小子埋没在水星监狱那种鬼地方太浪费,所以捞出来以后就开始找人找资料教陈谈一些宇航和战争一类的知识,把陈谈朝着他觉得对的那个方向上引导——一个男人,你就应该心向宇宙不是吗?在宇宙里最危险的就是其他人,所以学学打仗的本事没什么坏处。因材施教在这里就显示得十分有趣,陈谈起先完全没有接触过这种东西,但他很快就入迷了,学得非常快——所以其实不论是宇航还是做武装队长,他都是半路出家,不专业,但有的人就有这个天赋,他就能学得非常快理解得非常深,别人就比不上他。
对章天河来讲,陈谈的稀罕之处在于这小子和他有相似的地方,不是长得像经历像气质像行为方式像,是超越了这些的一种灵魂深处的像,他有一次说过,那就是一种“孤独感”。这不是说一个人朋友少交不到或者没人爱女人见了你就吐那种孤独,而是全宇宙里没人理解的东西你理解到了,你的性状就变了,但只有你自己知道这种变化,那你就孤独了。陈谈也一样表现出这种孤独感,他俩在一起的时候能有一种和谐的共振,这比他们俩和杨慎离那种共振还痛快得多,所以比起来章天河更愿意和陈谈而不是杨慎离在一起。而有这种孤独感的人如果真的要学什么东西的话是非常快的,他不是学这一样快,是只要他认可了他样样都学得快,这不是脑子好用那个级别的善于学习,而是看透了这类东西的本质,有一套自己的记忆和思维方式,所以学什么都快——因为思想到了最深处,比他浅的他学起来当然容易。
章天河的像就在那里捻下巴,陈谈打开光电雷达,远远地看着。他想起章天河对于他打死人这件事说过的一句话:“只要你不是存心作恶,那就是命运把他推到你拳头上而已,你在对他的生命负责以前,先要对命运负责,先要对自己的生命负责,愧疚这种东西会影响你的判断,这种事让女人们去做就好了,作为一个男人不要干这种傻事。”
……
好像就是这样,失手而且还是防卫的时候打死一个人,不应该就判定了他对这个人有罪,哪怕就是对这个人有罪他还得对自己负责,他就应该奋起反抗水星法庭对他的不公正,不应该让他们把他送到水星监狱里去——他现在对土卫六上战争的态度就是从章天河那里来的,我不能判断我是不是对土卫六上的人有罪,这应该交给命运,我要做的是保护自己的人民(他早就把自己当成一个火星人了),夺回属于我们人民的东西,一路笔直地往自己的目标而去,至于愧疚这种东西,交给杨慎离张汉青史克宁们吧,他们才有这种闲心思……
“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样了……”见陈谈一直盯着章天河的浮雕在那儿发呆,钟锐风在旁边搭腔道,“真是一去无影踪呀……”
陈谈掉头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掉转飞船向土卫六飞去,这回他可是控制着速度,别下去再震聋小孩子就不好交待了。
以前地球以外的飞船回来都不带燃料,相当于他们没法在大气以内制动,就是硬生生往下掉,换句话说能回来和飞船没啥关系,是地球把它拉回来的。往下掉也分方法,有的就是垂直往下杵,有的要划一个切线,就是说斜着进入大气增加阻力,有的,像登陆月球的米国人的飞船就实在太重怎么都得坠毁,他们就用了一个弹射式的降落方法,就是在进入大气以前在大气外壳上像打水漂一样先溅射几次减速。总之这些方法都是你在起飞以前没法带太多燃料的原故,陈谈再懂也不会懂这个,因为没有在有人生存又有大气的星球上着陆的经验,他就是加速往下飞在离地不远的地方紧急制动,结果这么小小的一个制动形成的冲击波就把附近孩子们的耳蜗全震坏了……人真的是有点脆,因为人的结构太复杂,太复杂的东西就容易出毛病,这是一个熵的问题,人体在进化中是向着无序的方向去的,其实也就是向着毁灭的方向去的——除非有一天人类可以完整地控制自己脑子里面的所有神经吧,不然这条毁灭之路你不走也得走——但这又是一个死胡同,因为连大脑都要首先尊从自己的独立意志,它也不愿被你控制,就像光子、宇宙、智能、梦境一样,本来好好的,人一想去控制它它就出问题……所以梦境实验可能根本就是个蠢东西,这是违反火星那种控制论精神的。但话说回来,没有火星哪来的火星精神?而要夺回火星就得做这样的实验,真是……没有一件事有那么容易……
以上就是陈谈往土卫六飞的时候心里想的事,他是把北极富豪区的小孩子震聋一大片以后才去翻资料,发现的确是如今的太阳系会出现这种问题的星球不多,因为压根没有大气哪来的震聋小孩子,唯独土卫六这个家伙有这么厚的大气,就会……他可以对打死八百万土卫六上的人没什么愧疚心,对他来讲这是夺回火星必须要走的一步,可是孩子何辜?如果他能多想一点这种事其实是完全可以避免的,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讲他和章天河差得还很远,章天河绝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就算是他犯了他一定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他要是在就好了……陈谈忍不住这么想道。其实以前他一直是一个跟班一类的角色,不需要他做什么决定,他也在看在学,但是让他真去做一些事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能力还是有点问题,章天河原本是要让他扮演以前舒尔密那个角色,但是他觉得自己凶狠不足而且经验太差。
“不懂可以学,不会可以练!总比史克宁强,他打仗厉害而且飞行经验特别多,但这个人有个大毛病是不拿主意,他做船长就会有点问题,所以你必须得帮他拿主意,不然繁星号就会直杵粪坑,懂吗?”这时陈谈想起了章天河跟他说过的话,咬了咬牙——犯错在所难免,径直做下去就是了!